第53章 风波不信菱枝弱(三)
这日, 我还是出了宫, 比原先更加迫不及待, 是一场逃离。我刚进宫时便觉得自己似乎不适合生活在宫廷,如今则更加肯定。
许是那夜耗费了太多精神, 复为姜皎之死所惊, 有生以来都甚少生病的我却在离宫的次日病倒了。因请了大夫诊治, 言是静中风邪入体,加之暑热相侵, 以致中气内虚, 交为阴暑之症。
虽非重症, 却是来势迅猛, 身体发热却不出汗,神疲倦怠却难以入眠, 略动一动便觉浑身沉重, 简直痛苦不堪。于是,我只得每天躺在床上与药香为伴, 可叹我这么个人,竟似娇弱起来了。
又一日,勉强吃了两口粥便依旧躺下,虽睡不着只闭眼养神。不知几时, 恍惚间觉得有人在抚我的脸, 睁眼看时,竟见是仲满俯身塌前!
我觉得是做梦了,实在信不及, 却又止不住一腔情思汹涌而起,便朝他怀中扑去,抱紧了再不肯放,泪水潸然而下。我尽诉自己忧惧之情,又因身体不适只管一味发泄倾吐。
“玉羊,不哭了,玉羊,我在的,我都知道了!别怕,别怕!”
哭得久了,只听他不停地拍哄安抚,身影也没有消失,才猛然明白这情景真的不是梦,不禁松开双臂盯着他看。
“你真的来了?你怎么来的?”
“今天是旬假,霜黎一早便去了四方馆,把所有事情都同我说了。”他一手扶持住我,一手轻轻给我擦着脸上未干的泪痕,眉头紧皱,满是疼惜,“是我来晚了,是我不能陪你,罪在仲满!”
我见他这般,又兼刚哭了一场,心中已然豁达了许多,不免还是朝他依偎过去,口中道:“你在这里我便安心。”
他不多言,只将我拥得更紧。
略时,霜黎将熬好的汤药送进来,仲满见了,不免要亲自照料,便扶我在软枕上,一勺一勺地喂起我来。我倒不惯,每每想笑,可看他这般细致入微,只好由他。苦药入口也胜似琼浆了。
“不发汗总是不行,听霜黎说,你也睡不好,这样久了,伤了元气,不免将来遗留病根,便是大事。玉羊,这样吧,不若让我使团随行的医官再来看一次,或有解决之法。”
吃毕汤药,他仍未有放松的意思,忖度着又道出这许多话来,我虽知他是为我着急,却更觉好笑,便道:
“瞧你说的,只怕那医官来了也未必有你说得详尽,索性你替我看吧!你从前不是说自己有段时间喜读医书吗?”
“玉羊,别开玩笑。”他苦笑,又无奈地嗔怪一句,“你却不想早日痊愈,也好早日享用那些美食吗?”
“这个!”他这下算是点到了关键,我因这病毫无胃口,连日只靠汤粥度日,也真是乏味死了,“那……好吧!”我点头道。
“嗯,这便好。”他这才略展眉头,欣慰起来,“那我就劳烦霜黎再去一趟四方馆。”
我笑笑,仍是颔首,一时倒已觉得身上好了些。
“庆王殿下请止步!这是县主的寝房,男女有别啊!”
仲满的脚步还未去到房门,便忽听外面霜黎的喊声,而也不难理解,是潭哥哥来了。
先不论他怎会出现,倒是这仲满如何安排?寝房既无暗道,窗户也不通外墙,若任他二人相见,岂不是有理都说不清?!
“殿下,我家县主真的刚刚睡下,不便进去的!”
“你这丫头甚不明理!我与玉羊是何等交情,她如今病了,我还不能来看看她吗?!”
眼看霜黎就要拦不住,而我也毫无办法,却见站在门前的仲满一身镇定,竟主动打开了房门。
所有的吵闹声在那一刻戛然而止,而只是一顿,便听见了潭哥哥的厉声质问。
“你是何人?!”
“卑人仲满,是日本国遣唐留学生,见过庆王殿下。”
仲满依旧从容,气息稳得就好像平常说话那般,可我却再也呆不住了,慌忙间滚下榻去,跌撞着冲向门外。
第一眼,他二人对视不言,一个通身冒火,一个静若深潭,我也不知如何,只一把拦在仲满身前。
“潭哥哥,我求你不要为难他!”
“玉羊,你怎么出来了?!”
仲满自然担忧,说着便要抱起我,可我哪里能走,只全力推开,还是转身对着潭哥哥,而他此时更添了愠怒,面色乌云一般。
“玉羊,你太糊涂了!这个留学生怎么配得上你!”
“不!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管仲满是何身份,他都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喜欢便配得上!”我既是在为仲满辩护,也是趁此机会索性断了潭哥哥的念头,“潭哥哥,我其实早知道你也对我有意,但玉羊只将你当做兄长!”
“你……你既然……”他被我堵得一口气噎住,身子都有些发颤,缓了缓才道:“玉羊,你难道是嫌我如今有妃有子,也配不上你?”
“哥哥有了子嗣是喜事,我只会替你高兴,而哥哥是皇长子,是亲王,要说配不上,也是玉羊配不上你!”我仍是直言不讳,却也说的是真心话。
“呵呵……”他冷笑,目光在我与仲满之间徘徊,终是未置一词,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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