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卿诧异,暗道殷元宜并非蛮不讲理之人,这其中肯定藏着古怪。她快步往寝殿深处走去,隐隐约约听见几声痛苦难耐,以及呵斥宫娥传达不清,导致太医久久不能开方之斥责声。
等到了近前,殷元宜面色赤红,大汗淋漓,手捂胸口强撑着侧躺在榻上,许是燥热不堪,前襟被她扯的凌乱,整个人姿态确是有些不雅。她一时也顾不得安修仪在旁,飞奔至榻前为殷元宜号脉。谁知脉象乱窜,却非病重之兆,分明是……她偏过身子,遮住众人视线,恰见殷元宜递了个眼色给她。
柳如卿会过意,改换神情,严肃说道:“修仪娘娘,公主之病在于胸腹,我需为她下针,这非是一刻之事,还请您到外殿安坐。”
安修仪本在一旁焦急地走来走去,见柳如卿脸色骤变心中突突乱跳。要知道大婚之日即将来临,万一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差错,她怎么担待地起。平日里谢皇后已是看她诸多不顺,她上无父兄倚靠,下无子女傍身,若耽搁了联姻,岂有她的活路。方才想让太医进殿探视,殷元宜却是死活不肯,只道病发之处羞于出口,只有女医来她才不讳疾忌医。她没奈何,顾不得二更钟响,疾去长信宫求见皇后,这才有內侍出宫请来柳如卿这遭。如今听柳如卿此言,生怕殷元宜有个好歹,只得按捺住担忧在宫娥陪同下去到外殿。
柳如卿又招来其他宫娥,口述了药方让她去和太医禀明煎药,随后放下帐幔,用长针刺向殷元宜膻中、内关、巨阙等穴位,轻拢慢捻。一炷香过后,殷元宜面色逐渐恢复如常,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头总算舒缓。
柳如卿这才放下心,转而小声呵斥道:“公主怎么如此荒唐,我赠你《合剂药方》,岂是用于此途!”
殷元宜无奈地笑了笑,道:“王嫂非奉诏不能入宫,我也是没法子,只能兵行险着。”
柳如卿听她话中另有其意,掀开罗帐一角向外看,宫娥行步匆匆,女官严肃而立,并未近前,这才疑惑问道:“你究竟是为何事?”
殷元宜顾不得浑身冷汗粘腻,压低了嗓音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只信王兄和王嫂两人。”
说罢在柳如卿耳边将事情缘由道个明白,柳如卿听完真真正正是惊讶万分,掩住她的嘴悄声问道:“这事非同小可,你确信那个小宫女所说是真?”
殷元宜点点头,继续道:“我不过偶尔帮她说过一句话,她就记在心里。宫中近日都说是谢皇后设计让我和亲,她怕再无人知晓内情,才鼓足了勇气告诉我。王嫂,她没必要骗我。”
柳如卿听她言之凿凿,只得道:“此事我和你王兄先商量。”
殷元宜得了她一句保证,又道:“若是有机会,把她带离浣衣局才好。”
“这是自然。”
两人谈妥,柳如卿这才装作刚刚收针的模样,命宫娥替殷元宜梳洗。恰巧汤药也煎好,殷元宜本是装病,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出,被逼无奈一饮而尽。汤药是柳如卿开的缓郁舒压的偏方,内中下了黄连等物,苦不堪言。柳如卿尤在旁边念道,让她吃一堑长一智,莫再做糊涂事。
夜半三更,柳如卿才步出寝殿,同程愈等人交代了几句,便告辞回府。
月华清辉满地,殷元昭等候在殿外,正和人说着话。原是太后和嘉平帝得了消息,遣了人来探问。瞧见她出来,几人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殷元昭道:“公主如何?”
因有外人在侧,柳如卿只随意诌了些病理,让他们不必担忧。嘉平帝身边的內侍荣福闻言恭维了几句,便和寿安宫的女官一道离去。
等回到肃安王府,柳如卿屏退伺候众人,才对殷元昭道明详情。
却是浣衣局有个叫翠玉的宫女,初入宫时在东宫侍候,为人虽有些取巧,但也还算老实,故而得了良娣顾初静身边一位女官的青睐,待她如亲妹妹一般。恰是有一回翠玉冲撞了太子妃,秦娉莹大怒欲重重责罚,女官求了顾初静说情,才让她免遭了一次死罪。不过东宫再待不下去,被罚到浣衣局做了宫婢。三年前文宣太子过世,嘉平帝怒极,一时口不择言迁怒东宫众人。宫中遂传出一些谣言,说是东宫之人皆会被处死。这翠玉也听到消息,她念着女官待她的好,无论如何都要去见她最后一面。也不知想了什么法子,竟趁夜让她混进了东宫。谁知正是这夜,顾初静殉情而死,随侍女官宫娥因护主不力齐齐被关押。她悄悄摸到看守之地,女官命在旦夕,临死之前向她说了个秘密。
柳如卿说的有些急,就着殷元昭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问道:“你猜这个秘密是什么?”
殷元昭沉吟一会儿,道:“与文宣太子有关?”
柳如卿点了点头,道:“对,也不对。这位女官说的却是顾良娣的死因。”
顾初静之死?殷元昭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年大家都说顾良娣情深义重,追随太子自尽身亡。但那位女官却说,顾良娣深受太子宠爱,早就引起太子妃不满,平日里对她就多有挑剔。太子身亡,东宫人心惶惶,顾良娣可能是察觉了一些内情,往外传递消息时被太子妃半路得知,故而命人三尺白绫活生生勒死,之后再伪装成上吊自杀之象。”许是想象到顾初静死亡的场面,柳如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眉头紧皱。
52书库推荐浏览: 斯月一 天作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