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不愿,求皇祖母成全。”殷元昭额头伏下去,紧贴着地面。他看不到太后的神情,只听得一声长叹,“罢了。”
太后起身扶起殷元昭,祖孙二人转了话题,又说笑了一阵。直到日上中天,太后留了殷元昭用过午膳,约莫半下午才放他回府了。
第12章 泪草伤花不为春
天际湛蓝,黄色琉璃瓦在太阳照耀下光芒闪烁。
大明宫东西两侧,原种植着十余株梧桐,高耸参天,庇护宫阙。两日前雷鸣电闪,劈断了正中一棵,还未来得及补上,愣愣地空出一片白,每每有人经过,都要瞧上两眼。
殿内大门紧闭,静谧无声。
宫婢悄声掀了炉盖,添了一丸香球。倏忽间,白玉缠枝莲盖炉即飘出几线若有若无的香雾,袅袅回旋,散在偌大的宫殿中,回味无穷。
“太后果真这样说?”嘉平帝搁下朱笔,将奏章递给宝福,由他规整。
德福伏跪在地已有半柱香的时间。太后刚送走殷元昭,便遣了他来大明宫回禀。依他看来,太后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不想违背殷元昭的心意。不过嘉平帝闻言却无任何反应,好似他未说过一般。故而他听到问话又恭敬回了一遍:“太后娘娘的确是说,肃安郡王不愿,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德福悄悄抬眼,嘉平帝正低着头啜了口新茶,杯沿上还有些轻飘飘的水烟,让人看不起他的神情。他想起太后的吩咐,继续道:“太后娘娘还说……”眼睛余光瞄见嘉平帝瞥了他一眼,声音立时顿住。
宝福躬身搀着嘉平帝起身步阶而下。斜阳从窗棱中射进来,抓不住的光线印在宫婢内侍的衣衫之上,纹丝不动。嘉平帝掀了炉盖,取下香案上摆着的细巧香箸,轻轻挑开香球,霎时一股浓郁的檀香扑鼻而来。
“太后还说什么?”
“太后娘娘还说,请陛下念在王爷自幼无父,在婚姻之事上就遂了王爷的心意。”
嘉平帝手中动作瞬停,殿内一时默然,唯有炭火燃着了檀香,发出细细的滋滋声响。
遥想当年殷元昭甫进宫,还会跟在众人后面,仰着脸叫声皇伯父,后来却只称陛下了。他心中微微酸涩,曾经连剑都拿不起的孩子,已经长成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良将。谢琦兰之事他是顺手推舟,没想到他竟如此固执倔强。不过这性子也真是像极了……
嘉平帝半晌无语。德福趁他不在意和宝福眼睛对上,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宝福在旁低声唤道:“陛下,太后娘娘还等着回音呢。”
嘉平帝这才转过身子,沉声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宝福小心打量他的神色,竟一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他扶着嘉平帝重回御座,默默在一旁伫立。
嘉平帝遥望着殿门,重重宫阙,朱红宫墙,隔住的又岂只帝王心术。
“把关孝宇的折子找出来。”
宝福立时从一旁尚未批阅的奏折中,找出太史监监正呈上的奏折,双手递给嘉平帝:“陛下,这就是了。”
前几日乌鸦盘空,梧桐树倒,嘉平帝便命关孝宇占卜推算。关孝宇当时回奏天象不明,需回去和众人商议。
嘉平帝阅览过后,眉头微皱。内中只叙两事,一是无云缺月星隐,将星将陨,实为凶兆;二是之前测算的殷元昭与金氏鸾凤和鸣的卦象竟出了变化,按卦象来看,一宫两星,金氏所在星位黯淡无光,此乃他二人婚姻难成之兆。
待到西窗上最后一抹阳光褪尽,暮色将上之时。嘉平帝指着手边的绫锦:“烧了吧。”
宝福遵令称是,又疑声请示:“太妃那里?”
嘉平帝朱笔挥洒,道:“你遣人去说,就说是朕的意思。”
柳如卿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藕荷色帐幔。
透过珠帘望去,八仙桌正中摆着一个绿色七宝烧花瓶,供着三两支莲花。门口立着一个杏红色长裙的女子,正在对外交代事情。
这房间显然和她平日居处大为不同,霎时间她竟误以为自己入了地府。
她盯着顶上帐幔,迷糊了一阵,方想起佩兰居之事,想到那凶狠之人、差点落在头上的刀,她心中狂跳,不禁抬手抚上心脉,却发现虎口处已包扎的严严实实,微微还有些残血。她还想探查右肩被砍的地方,不巧动作有些大拉扯到伤口,惹得她轻呼一声,冷汗涔涔。
“姑娘,您醒了!”言语中透露着惊喜。
柳如卿寻声望去,只见门口女子小跑着走近,唇角含笑、温柔可亲。
柳如卿左手肘撑床,挣扎着坐起,红衣女子行快一步将她扶住,扯过被褥塞在她身后,随后坐在床边,问道:“奴婢瑶琴,姑娘可有感到不适?。”
柳如卿摇摇头,问出心中疑惑:“不知这是何处?”说完一怔。她的声音些微沙哑,恍若暮年。而且说话动作牵扯到咽喉深处,一阵刺痛,小心吞咽也觉痛苦难当。
瑶琴原是在殷元昭身边服侍的,平日里最是温柔和气。昨夜殷元昭差人唤她来远香堂伺候,她便知来人不一般。途中也问过缘由,齐越并未细说,只让她好生伺候。如今见柳如卿前颈两道掐痕,经过一夜休整,反倒青青紫紫,被白皙肌肤映衬得煞是恐怖,心中顿时生出无限怜惜,叹道:“姑娘且放宽心,这里是肃安郡王府。王爷昨晚回京,恰遇上姑娘被贼子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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