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蓄满了眼泪,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温蔻知道江晓有话要说,把手机拿近了些,好让他听到。
她希望他还能听到。
“你这个坏蛋!骗子!你答应过我的!你要是敢丢下我,那我也不要你的宝宝了……”江晓边哭边嚎边说着,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你怎么那么坏……呜呜……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
搁在病床边上的手指微微一颤,温蔻捂脸抽泣着,把电话拿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晓晓,别太伤心了,你现在怀着孩子,你这样很危险。现在各大医院都还不能去,一定要先保全自己,知道吗?”
“我不知道……”江晓哭得歇斯底里,接着又说了些什么,夹着震耳的哭声,温蔻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温蔻叹了一声,眼睛里流着泪,压着镇定的语气安慰她:“之前老四去他们研究小组支援一段时间,治疗药物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他只要能熬过这两天,就有希望的。最近我都会陪着他,一有消息就告诉你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会尽全力的,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我比谁都希望他能好起来。”
江晓想起顾廷禹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模样,好像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的模样,不停地摇头,摇到头晕目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病房的门被人敲了敲,温蔻听见外面的人说:“温大夫,临大生医那边的电话。”
“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一声,赶紧擦干净脸,开门出去,对电话那头哭泣不止的江晓说:“我去接个电话,晓晓你坚强一点,千万别想不开,好吗?”
江晓没有回应,依旧是不停地哭。
温蔻无计可施,只好叹了一口气,挂断电话去办公室。
听见那头又变成无止尽的嘟声,江晓手指终于脱了力,手机从手里滑下去,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坐在床沿,脸上泪痕斑驳,眼睛已经哭肿了,哭干了,没有力气再哭,整个人也安安静静的,不出一点声音,像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样。
直到肚皮被顶得一下钝痛,江晓才缓缓低下头,手掌盖上这个圆滚滚的小东西。
想弯一弯唇角,却只抿成了一条直线,嘴里又干又苦。
“宝宝乖,别怕啊。“她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摸着它,嗓音嘶哑低沉,带着微微的哽咽,语气却异常温柔,“爸爸一定不会丢下你的,别怕……”
小家伙似乎在回应,她的手掌心感觉到一丝波动,不自觉笑了一下,“妈妈带你去好不好?我们去找他。”
说着说着,她眼神突然亮起来,“对,我们去找他。”
话音刚落,她连鞋都顾不上穿,激动地赤脚踩着地板出去,用力拉开门。
门外,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两双同样蓄满悲痛的眼睛。
顾母赶紧擦了擦脸,从沙发上起身走来,见她光脚光腿的,眉头一皱,“怎么没穿鞋啊?着凉了可怎么办?哎呀你这孩子……眼睛怎么了?又红又肿的,你——”顾母握着她胳膊的手忽然顿住,收了声。
顾父也走过来,老干部向来沉稳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你都知道了?”
江晓低着头,嗓音很淡,“知道了。”
“我会给他争取最好的治疗。”顾父拍拍她的肩,“孩子,苦了你了。但是我们还有希望,不能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江晓朝二老牵了牵唇,“我要去看着他,陪他一起。”
顾父拧眉,“不行,绝对不行,医院现在还在隔离,任何人都不能进出。”
“爸您有办法的。”江晓哽声道,“就算隔离,还不是您一句话就成。”
“你要我滥用职权,把你送去冒险?”顾父气得背过身,“我儿子现在已经生死未卜,不能把你也折进去。这事没得商量。”
一句生死未卜,江晓听得又是热泪盈眶。
顾母心疼,走过来抱着她,“乖,你去了也没用啊,你又不会治病,怀着身子还要麻烦蔻蔻他们照顾你,这种时候咱就别添乱了好不好?……我相信我儿子,他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老天爷总该还他一条命吧?”
“妈……”江晓把头搁在顾母肩上,攥紧了手指。
*
又是三天过去了。
江晓不再关注电视新闻,也不想关心什么国家大事,只痴痴地等医院那边的消息。
温蔻每天会来一个电话,告诉她情况还算稳定,可是江晓知道,这不过是没有好转的委婉说法。
只要没有治愈的药,不幸随时都可能发生。
她也会在电话里和顾廷禹说很多很多的话,虽然那头总是没有回应。
江晓觉得他应该能听见,她甚至隐约能感觉到,他也在为了自己,竭力坚持着。每多出来的一天都是奇迹。
第五天的时候,温蔻在电话里跟她说:“晓晓,你来一趟医院吧。”
身体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一瞬间断掉了。就好像三魂七魄被抽空,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再也没有阳光,没有风,没有希望也没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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