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
医院门口的警戒线已经撤掉,司机把车停在大楼门口。江晓一路上都在发呆,恍恍惚惚地往外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
还是她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在这里,有太多太多温暖的回忆。
第一次他在输液室给她喂饭吃,有点凶,但很贴心。
后来她带着江浩大半夜过来看急诊,他领她上去休息,在办公室里亲她,那是两人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亲热到意乱情迷。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甚至更早,她心里就是喜欢他的……
七夕,他在休息室送了她一面照片墙,虽然不全是他亲手做的。那天晚上她煮了火锅和大家一起吃,换了身护士服,然后又被他脱光了……
这个男人,把平生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
如果能重来一次该多好啊。那么她一定要自私一点,那天就把他留在家里,不管用什么理由……医院少他一个,还有那么多医生,可是她只有他。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不能重来。有的只是人的执念和回忆,还有幻想。
门诊大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鼻间充斥着她有生以来闻过的最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呛人得很。
江晓戴上口罩,穿过门诊大厅走到中间的院子里,一抬头,就被一片片白色晃了眼睛。
应该都是清洗过又消过毒的床单。
院子里横挂着许多根绳子,绳子上晾满床单,把路挡得严严实实的。那些床单已经被晒出了阳光的味道,很好闻。
她一边用手拨开床单,一边慢慢地往前走,在满目的洁白当中,心底变得格外的宁静。有很多个瞬间,她都几乎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脚步带着她,一直往前走。
忽然,院子里起了一阵风。
江晓在原地驻足,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张白色床单被风掀起来,又落下去,那一瞬间,对面真真切切地,站着那个熟悉的人。
她心弦一颤,用力把床单拨开。
空空如也。
是幻觉?
她倔强地盯着前方,洁白平整的床单在她手指间扭曲,变形,几乎要被攥破。
直到耳旁忽然又起一阵热风,紧接着是和记忆中一样酥麻的感觉,袭遍全身。
“在找我吗?”男人的声音贴在耳际。
她的口罩被温热的手指揭开。转过头,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望着她,嘴唇微微在颤抖,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男人宽厚的手掌,一只轻轻地盖在她肚子上,另一只托在她脑后,她能感觉到这个亲吻的热烈和满溢着的汹涌的思念,也能感觉到他颤抖的手掌之下的小心翼翼,和被竭力压抑住的、想要紧紧拥抱的冲动。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抵着额头和鼻尖,他克制得眼眶通红,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别哭了,乖,别哭了……”顾廷禹一边亲她一边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江晓根本就控制不住,这段时间以来积蓄的委屈和无助,都亟待宣泄出来。
所有的坚强都卸下了,在他面前,她只想是那个懦弱又没用的她自己。
顾廷禹把她揽进怀里,羊毛衫没几秒就湿了,渗透里衣,贴在他胸前的皮肤上,越来越滚烫,直烫进他心底,一寸漫过一寸,被火烧灼似的疼。
“混蛋……”她边哭边嘟哝着,“你这个混蛋,你吓死我了……”
顾廷禹亲着她头顶的发丝,一声声不停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江晓哭累了,在他胸前一动不动,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问:“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看不够似的,攫住她泛着水光的眼睛,“是真的。”
“是不是啊……”江晓嘀咕着,把他的手抓起来,用力咬了一口。看着男人忽然皱紧的眉,她才终于笑了出来,“真的哦。”又捧着他的脸摸了摸,“热乎的,哈哈。”
“再吹就凉了。”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握住她手,“走吧,我们进去。”
前面有人开路,江晓只需要亦步亦趋就好。
她怀念死了这种有他走在身边的感觉,这种哪怕天塌下来都有人替她顶着,什么都不用怕的感觉。
她不自觉弯弯唇,笑得很甜蜜。
“床单为什么都晾在这里啊?”江晓问。
顾廷禹没有回头,带着她走进无比熟悉的那栋楼,“所有床上用品集中消毒,洗衣房那边已经晾满了。”
江晓眨眨眼,“彻底结束了吗?”
“嗯。”他紧了紧她的手,“结束了。”
江晓低着头笑,“真好。”
“活下来的病人不足一成,我们医院,也损失了上百个医护人员。”顾廷禹叹了一声,“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江晓努努嘴,“我只要你好好的。”
因为江晓身子不方便,他们乘的是运输病床用的电梯,很快就到了。
站在熟悉的办公室门口,她鼻子一酸,从背后抱住他。隔着圆鼓鼓的肚子,抱得有点辛苦,可她就是不愿意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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