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凉意从太阳穴涌了进来,让孩子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清明。模糊的视线对焦在男子玉色的衣衫上,原来那面料上用同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气息,清爽干净,像是雨后的草地。
“发作啦?”容婧的大嗓门插了进来,“果真好敏感。”
男子后退一步让开。容婧把一碗瘦肉粥塞到Seven手里。
“我叫容婧,你也可以叫我琳希。这是我师父,你叫他容先生就行。你在这里很安全。呵呵,在中国城,没人敢得罪师父。”
“婧儿。”
容婧吐了吐舌头。她不过十二、三岁,白皙的鹅蛋脸,杏目长眉,笑起来露出一排不大整齐的牙齿,一派娇俏天真。
Seven警惕地目光在两人之间扫着。
容老板一摆衣袖,坐回了工作台后,一边低头继续摆弄那个香炉,一边淡淡道:“追你的人,已经被打发走了。”
Seven眼神一闪。
容老板继续说,“你把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估计回去了也不会被善待。你想好今后怎么办了吗?”
孩子没出声。容婧倒是满怀怜悯地瞅着他,说:“师父,我们收留他好不好?他可真漂亮,我一直想要个漂亮的小弟弟。”
说得好像要收留一只狗。
腊肠犬气呼呼地喷了喷气,趴在容老板的脚边。
“婧儿,他是个人。”容老板提醒道。
“店里也缺人手呀。”女孩笑吟吟道,“把他丢出去,不出三天,不是被杀死街头,就是又被哪个团伙招去做贼。”
她的话字字如刀,一点都不顾情面。Seven凶狠地瞪着容婧,她也满不在乎。
容老板无奈一笑,朝Seven招了招手,“你过来。”
Seven自从接任务以来,从未听过外人的指挥,可这个男人身上有股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他不自主地就走了过去。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握着孩子的手,摸了摸他掌心指腹上的茧,问:“你几岁了?”
Seven终于开了口,“应该是八岁。”中文说得还算字正腔圆。
“你叫什么?”
“Seven。”
这只是一个编号。他是孤儿,记事起就和一群孩子关在基地里接受训练,大家的名字都是编号。他的编号是他拼命得来的,意味着他在所有出师的孩子里,排名第七。
男子目光轻柔地看着他,说:“你是否很好奇,为什么你会特别敏锐,对各种事物都有第六感?你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对么?”
Seven浑身一震。这是他的秘密,连他身边的同伴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
男子浅浅一笑,执着孩子的手,朝着那尊修复了一半的翡翠香炉上摸去。Seven想要瑟缩,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别怕。”男子温言细语,“我是让你了解一下你自己。你知道吗,你是个被神祝福的孩子。”
他?一个不知父母的孤儿,下水道的耗子一样长大的孩子,偷过东西,杀过人,运过毒品和武器。他早慧,知道自己卑贱肮脏,没人在乎自己。
可是这个男人却说,他是被神祝福的孩子。
手贴在了香炉上,冰凉温润的感觉传了过来。一刹那,无数光影声乐迎面袭来,占据了他所有思绪,鼻端闻到一股清爽的芳香。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一话 故人香
有人在耳边低声呼唤:“陛下,陛下?”
他回过神来,仿佛大梦初醒。
深宫华堂,帷帘低垂,灯火通明。座下,执萧抚琴的宫女,舞扇振袖的舞姬,全都屏气凝神地望过来。空气里氤氲着馥郁的龙延香,混合着殿外薄纱遮掩下的夜花香气,直教人沉醉。
那人轻声说:“陛下可是累了?”
他笑着轻轻握住那双白皙柔软的手,道:“花香夜浓,歌舞升平,一时走神罢了。皇后不要担心。”
身旁女子盈盈一笑,月华皎皎。殿中歌舞再起,在座臣子王公无不带笑相看。
他想起来了,自己正是越国皇帝,少年登基,至今还不足十载。他是先皇长子,母亲贵为皇后,他出生起就被立为太子。他并不是兄弟中最聪明的,但算是最勤勉的。登基以来,他虽不能像祖宗前辈一样开疆扩土,但也能守着江山,整顿吏治、招贤纳良。
说道开疆扩土,他的目光落在手边矮几上。那里摆着一尊翡翠香炉,正是他在外镇守边关的四弟这日才进献上来的宝物之一。
那是一尊晶莹水润的翡翠香炉,由一块整玉雕刻而成,每一道起伏都温润亮泽,翠绿欲滴。整个物件外精内华,分外夺目。
“晋王所献的这尊香炉,看来甚得陛下欢心。”右首一位青衫男子道。
他笑道:“四弟在边关苦寒之地,为我大越镇守国门,劳苦功高。其实只要他一切安好,朕就宽心了。”
青衫男子道:“陛下和晋王兄弟情深,已经偏了心,凡是晋王送来的,都是举世无双的宝贝。”
他笑了,身边皇后也笑,于是众人都笑了。
他笑着转向皇后,低语说:“梅蓁倒还和往常一样,多喝了几杯,就会拿朕打趣,全无君臣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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