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三胎得女,确实是陈皇后的诅咒,她当然要提。
刘彻的脸色却讳莫如深,阿娇身上发生的怪事,只有刘彻一人知道,此时细想,也许她当时说卫子夫三胎得女,并非诅咒,而是已经窥知了天命。
可就连刘彻都隐隐期待,已经有了三个女儿,这第四个会是男孩吗?他到现在一个儿子都没有,若再无子,人心浮动,皇位不稳。
卫子夫察言观色,发觉刘彻的反应不像过去那样厌恶,立刻收口,一个字都不再提,刘彻摸了摸女儿的脸:“下一胎一定会是个男孩。”
卫子夫赶紧低下头去,收敛起喜色,满面羞意:“谢陛下吉言。”
陈皇后离开宫廷,也许明日就会回来,也许明日未央宫中就会下废后诏书,在此之前,谁能生下陛下第一子,谁就有可能当上皇后。
阿娇还未醒转,窦家一系的官职降的降,夺的夺,王太后同父异母的兄弟田蚡受到重用,可就像太皇太后预言的那样,他还不满足于这样的权力。
刘彻怒气冲冲进了卫子夫殿中,坐下之后一言不发,宫人都不敢凑上去。
卫子夫亲自奉上茶汤,柔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刘彻这才开口:“宰相竟还不满足吗?”
卫子夫一惊,宰相便是太后的弟弟,刘彻这些日子愈加深沉,喜怒难辨,已经许久没有发过这样的火了。
她一声都不敢出,反而让刘彻觉得无趣,若是阿娇,早就骂起来,也许呛他两句,也许幸灾乐祸,但不会这么安静。
田蚡竟然敢去讨好淮南王,口称陛下无子,天下还归入淮南王手中,秘密收了淮南王许多金银财物。
殿中静得可怕,卫子夫认得这个表情,这是陛下已经动了杀机。
“窦婴得势时,让他跪坐侍酒,倒似窦婴的子孙一般,朕给了他权势,他竟敢背主。”
若不是太后尚在,非杀他满门。
卫子夫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她咬咬牙,将再次有孕的消息告诉了刘彻。
刘彻从震怒从回神,目光微眯,盯着卫子夫的肚子:“好。”
这一个字震得卫子夫心神发颤,她日夜祝祷,希望腹中是个男孩,甚至想起阿娇,陈皇后都说是三个女儿,三个女儿之后,该有一个儿子了!
怀胎九月,终于产下一个儿子,她听见是儿子时,大喜力竭,终于睡了她进汉宫之后第一个安稳觉。
刘彻抱着这个儿子,下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册封皇太子。
王太后赶来看这个盼望以久的孙子,只见儿子抱着婴孩,笑盈盈对她道:“母亲也该颐养天年了。”
王太后一怔,再看向儿子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什么也瞧不出来。
刘彻趁着夜色再入长门。
阿娇殿中灯火通明,还隐隐传出奏乐声,刘彻还以为阿娇已经醒了,大步迈到殿中,只见殿中插着香花,摆着鲜果,榻上躺着阿娇。
“奴怕娘娘寂寞,特意奏乐,偶尔也将娘娘抬出去,望望星星。”楚服跪在床边,刘彻轻易不来,就连祭祀途中也不来长门歇脚。
他不来是最好的,楚服怕他会对阿娇不利。
可刘彻只是摆摆手,坐到阿娇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手掌柔软,带着丝丝香气,除了长睡不醒,她一点变化也没有。
刘彻道:“你们退下罢。”
宫人应声退出殿门,楚服迟迟不走,刘彻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恭恭敬敬离开中殿,矮身缩在窗边,只等殿中有异动就扑进去。
殿中却许久都没有声音,刘彻缓缓开口:“朕,有儿子了。”
楚服心中一紧,握紧了袖中短刀的刀柄,悄悄从窗外望进去,就见刘彻在抚摸着阿娇的面颊,望着她的眼神,竟然含笑。
“你不闹,竟还有些冷清了。”
说完这句,又是良久不言,趁夜又离开了长门,第二日便送来了废后诏书。
楚服代为接诏,接下之后就将诏书交给小宫人,继续为阿娇梳头,玉梳穿过发丝,她低声道:“娘娘,您还不醒吗?”
阿娇睡在榻上,双手叠在胸前,睫毛轻轻颤动,珠泪滑落。
宫人大喜:“要不要禀报陛下。”
楚服瞪她一眼:“不可!调蜜水来。”
才刚刚送来的废后诏书,转眼娘娘便醒了,又让娘娘如何自处?陛下是绝不可能朝令夕改的,卫子夫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
宫人调了蜜水送来,楚服用小勺子喂进阿娇嘴里。
宫人们轻声道:“娘娘也太冤屈了。”
楚服喂了两勺蜜水,才扭头道:“对娘娘来说,这样才好。”
过不多久,长安城中便传来刘彻立卫子夫为后的消息,椒房殿又有了新主人,而田蚡惊惧而亡,王太后称病,再未踏出长信殿。
阿娇之前埋下的种子终于发芽,刘彻到底是与母亲起了嫌隙,反而优容起了窦家余下的族亲。
从此之后,再无人能进一步皇权,整个朝政牢牢把握在刘彻一个人的手里。
这些都是阿娇离开之后的事了。
她火锅还没吃完呢,就坐着胡瑶的尾巴离开了长门殿。
飞在半空中,一只手揪着胡瑶的尾巴毛,疼得胡瑶咧开嘴,阿娇怒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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