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同正过来,听见我笑,便问:“蔓尔笑什么呢?阿嬿怎的如此生气。”
这小蹄子是一幅欺善怕恶的嘴脸,见了姬同,脸恨不得埋到地底下去,更何况是说话了,我只好一边笑一边与姬同解释:“方才与阿嬿开玩笑呢,说若是有一日你弃了我可怎么办?”
姬同神色闪了闪,我没大注意,径直闪进他怀里,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言语宠溺:“小王哪里敢,只怕王后对小王始乱终弃。”
我笑得更欢了,夷奴和阿嬿识趣地悄悄地退了下去,姬同见四下无人,越发地肆无忌惮,干脆将我打横抱在榻上。
我状似无意地问:“大王今日好似尤为高兴。”
姬同的手抖了抖,他从榻上坐起来:“有这么明显?”
我猜着大约是发生了什么很特别的好事,姬同这样的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就连我们大婚的时候他也没有高兴到手足颤抖的地步。
姬同沉吟了有片刻,忽而失笑道:“是啊,天大的好事。”我不晓得究竟是怎样“天大的好事”,但看着他那么高兴,我也跟着高兴。
我许久不曾入梦了,齐国的巫说梦是神灵的警示。
可是今晚我梦见一个孩子,是个男孩,独自坐在舜华殿中,小小的,尤为孤单的样子。我看着那孩子甚是眼熟,也丢了害怕,一步步地上前去,等到足够接近时,我拍了拍孩子的肩。
那孩子回过头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像小蝴蝶振翅般可爱又晶莹,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走似的。
我猛得惊醒,枕边竟湿了。
姬同皱着眉头:“可是遇梦?”
我方才惊醒,心智尚未全,便将梦中所见胡乱说了出来:“我……我们的孩子问,为何父王不肯要他,却要弟弟?”
我瞧着他,两眼全然被深深吸引住,我说不清此时我是谁,是姜蔓尔,还是那个孩子的母亲,孩子的母亲是早已死了的,在她亲手杀掉那个孩子的时候,母亲这个身份便已随之死去了,可是不知怎的,今夜她又活了。
可是不知怎的,姬同的脸黑得跟锅底一般,他愤然甩手,连鞋袜也未穿便匆匆离去了,我伸手拦他却被姬同摔在了地上。
我不晓得,自己算不算被姬同厌弃了,可我怎么也想不通,我究竟哪里说错了什么,还有姬同那天的离去,看似怒气冲冲,实则我觉得更像是“落荒而逃”。
这个词用在姬同身上,好像有着哪里说不出的怪异。
不知怎的,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那孩子,他还是那么孤孤单单地坐在舜华殿里,我上前去与他搭话,他咧起嘴,赫然两个甜甜地的小梨涡,大抵是随了姬同,姬同也有小梨涡,可是他不喜欢笑,自然也没多少人瞧见过了。
那孩子伸手要我抱,我没做过母亲,自然也不知怎么抱孩子,只是硬生生地包着他的肩膀,只见他扬起脸,突然唤了我一声:“娘。”
一时间,我竟很想落泪。
“娘我走啦,不过你不许再抱那个女人的孩子。”我正想问他,可是还未待出口,那孩子便凭空消失不见了。
蓦地,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梦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姬同这次,足足有半个月未曾理我,阿嬿听小婢女们嚼舌头根子说是王后半夜惹怒了王上,竟也有人传我疯了的。
因为姬同出门的时候连念了两遍:“王后疯了,王后疯了。”这一句半是呢喃的低语却叫有心人听了,刻意散成谣言,用来诋毁我。
阳春三月,宫里的桃花都开了。
鲁国的风水好,养的花鸟树木自也是不会差的,我在齐宫时便很喜欢桃花,我与姬同,也是因为桃花而结缘,因而这桃花开了,我自是得去赏一赏的。
王后所配的婢女众多,可我偏不喜欢,因而只带了夷奴一个偷偷从后殿溜出来,对外只说是王后在殿内小憩。
我穿着阿嬿的衣裳,近日来她长高了不少,许是这年岁的少女蹿得特别快,阿嬿已然快撵上我的个子了,因此我穿的她的衣裳倒是没什么不合适的。
诗里说:“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花好看,结的果子也好吃,真是一种既美丽又实用的花。
我正感叹着,忽闻桃林中有人吹埙,夷奴冷着脸道:“又是大王。”亦不知怎的,夷奴对姬同很没有好感,见他总是换着花样来逗我开心,时常在私下里抱怨,上回姬同与我道歉自己不肯开口,便是学了几招大武里的动作与我谢罪。
前几日姬同不知为了什么又与我发脾气,这回我是真生了气,任他花样尽出,愣是没给他好脸色。
我觉着,若是今日姬同表现好,那本公主权且大方一次,不与他计较了!
我嘱咐夷奴就待在此处,不必跟进去。
桃林茂密,据闻是因为先王后,也就是姬同的母亲,我的姑母齐国文姜最喜欢桃花,桓公亲手为他种了这偌大的桃林。
可惜桃花开了满树,姑母与桓公却是阴阳永隔了。如今他们二位同我父王都魂归九泉,也不知此刻究竟是我父王与姑母双宿双飞,还是桓公得到了姑母的陪伴。
桓公是个可怜人,倾尽所有,都未曾得到过姑母的芳心,最后连命也搭了进去。我想着,若是真有黄泉,恐怕姑母也不会选择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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