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年纪,很难控制自己不对异性产生幻想,他也曾在很多女孩身上寻找过她的身影,后来发现再相似的人,如果不是在那个时期出现,便一无所用。
那时她承受着许许多多的眼光,每当看到她,他就会想象如果自己的病情暴露,这些眼光就会落到他身上,他们对于她的臆测、讨论和各种带色彩的想法,也将一一转嫁给他。
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她,分走了全校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男同学们对她既有可耻的幻想,又要维护可怜的自尊,女同学们既羡慕她的美丽,又嫉妒她所获得的青睐,所以往往传到他耳边,剩下的全是关于她的坏话,可她每天还是那么张扬生动。
她让他恍惚觉得,哪怕被全世界孤立,也可以活得很自在。
后来有一天家里临时换了司机,不认识去学校的路,中途走岔到了海边。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看到她。
他才发现原来学校的传言不全是假的,她的确每天早上都会走很远的路绕到海边,脱了鞋在沙滩乱跑,所以每次到学校都迟到,但她从不在海里游泳,碰到一夜未归在海边亲昵的男女,她还会捂着眼睛跑开。
一整个盛夏,他所能得到的简单的乐趣全都来源于她。
记得某一个下雨的傍晚放了学,他看到她没有回家,而是疯了一般往海边的方向跑,他下意识地跟上,刚追到坝口就见她一头扎进海里。
好在一个浪花打过来,把她推回了岸上。
谁想她不死心,又扎进去。
这回再一个浪花过来,不见了她的人影。眼看就要涨潮,他心里一慌,撂下书包奔进海里,头往底下一扎,便看到一抹鲜艳的红。
半拖半拽将她拉上岸,她劈头就是一巴掌,大骂道:“流氓,谁让你拽我裙子!”
他被打懵了。
过了一会儿,拍拍身上的沙子,跑到一旁捡起书包。走了没两步,她仗着发育得好,个高腿长从后面追上来。
“喂,你又不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跟着我!”
她脾气差得很,一边说一边动手拉他的肩膀。他生病三年,瘦了二十斤,风一吹就倒。
他连忙扑腾让她松开手,她反倒笑了:“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你才是哑巴!”
“哟,还会骂人。”
他不搭理她,结果她又自说自话。
“你天天跟着我干嘛?是不是也暗恋我?”
他脚步一停。
那个时候他不懂什么叫暗恋,只是觉得她很鲜艳,和他人生的色彩完全不一样。
“唉,陪我说说话吧,他们老传我穿短裙来游泳,我快被气死了,一个旱鸭子怎么游泳?为了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我跟他们去了游泳馆,喝了一肚子水不说,还差点淹死,结果回头他们就说我能装,装得真像,真太过分了!”
她叉着腰:“非说我会游泳是吧?好呀,我倒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
于是,才有了前面脑残的一幕。
他惊讶地望着她:“这样你就能学会游泳了?”
“不然呢?找家里要钱去报班?肯定又得说教我,这个年纪以学习为主,别动其他歪心思,我听都听腻了,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我自己。”
雨往脸上扫,她拨弄着细长的头发,凑到他面前问,“诶,你会不会游泳?”
他赶紧摇头。
她顿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要不以后你教我游泳吧?”
……
谁教的你这自来熟?
不过他家里管得太严了,终究没有机会教她游泳。后来在学校还是能听到同学传她一大早就去海边游泳,还跟学校外面的男生在一起,总之坏话脏话说了一箩筐。
他听了一次两次几十次,总算忍不住回了一次嘴。
“她不是那样的。”
同学们立刻群起而攻之。
好巧不巧,她正从初中部经过。
那个臭脾气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本是出于好意,却跟欠了她十万八万似的,当晚就给他脸色看。
“谁要你帮我说话?我用得着你站队吗?你瞧瞧你那弱不禁风的样,一人一口唾沫水就能把你淹死了,为什么要站出来?我就是去海边游泳了,你信不信?我现在游得特别好!”
噼里啪啦骂了一堆,才不管他是什么心情,掉头就走。
第二天在门口,他又被撞了下。回到教室才发现,口袋里被塞了一只热乎乎的水煮鸡蛋。
那时,还算好的。
如今,江以蒲只剩苦笑。纽约第一次见面时,昭繁在电话里和江莯打比方,“如果用颜色来形容的话,余馥就是灰色的,昏暗的,她不温暖,也不乐观,似乎还很少快乐。”
他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她明明是鲜亮的,张扬的,又好柔软的。就算表面给人的感觉变了,有些地方也不会变,譬如她的臭脾气,她一戳就软的疙瘩。
嘴巴说的和心里想的不对付,有些人就是活得这样别别扭扭。更何况这些年她把自己放逐到那么远的地方,加上家里那些事,碰到感情难免会害怕。
他说过的,他比这个世上任何人都了解她。
“昭繁说,这些年没看到她再对谁凶过了,所以我想,她对我凶,大概是拿我当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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