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公子_于晴【完结+番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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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寻思着,竟揣测不到他心意。云家庄属中立,难道就因为她是救命恩人,所以特地提点她生机?

  她下意识摸摸袖袋里的两块碎玉。当日,面对四块碎玉,他面不改色只收回一半,剩下的,等他报完恩再收去。

  当日她领他出天林,如今他领她出中原,果然一报还一报,冥冥中自有天定机缘,逃也逃不了啊。她随口闲聊道:

  「闲云公子,既然你写史,一定对白明教有所了解,历代左右护法几乎是水火不兼容,到最后,一定是一名护法成为教主,另一名则死于非命。你道,我跟车护法,各属哪种结局呢?」

  他闻言,停下脚步,与她对望。

  她有点讶异,望进那双称俊但无波的瞳眸里。「闲云公子?」

  他轻微俯下脸,以只有她听见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道:

  「教主的人选,早已定下,不是吗?」

  教主的人选,早已定下。

  就是她。

  从她十五岁那年开始,她就已经明白了,不管逃到哪里去,不管装傻多少年,那个位子,一直在等着她。

  她慢慢垂下眼。夜风chuī来,衣袂展扬,艳红的衣色几乎被黑暗吞噬。

  「姑娘。」

  「嗯?」她没回头。

  「今晚云家庄的人备了衣物,可要更换?」

  「不用。」她习惯穿自己的衣物,自然些,安全些。

  「要梳发吗?」

  「好啊。」她随口道,挑了块大石坐下。她又摸着不离身的玉箫,目光落在脚边映着月辉的小溪,若有所思着。

  何哉轻巧取下束环,打散她的长发,轻柔地梳着。

  「姑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晚会不会有人挨不住美色,不小心生米煮成熟饭。」她心不在焉道。

  「……姑娘是指车护法跟公孙云吗?」

  不是指这对,还有哪对?她事不关己,一入夜,随便吃了口饭,就带着何哉远离营地。不偷听不偷看,即使香艳刺激,她也如老僧入定,绝不胡思乱想……

  虽然她有点好奇闲云公子会有怎番的表qíng?那样冷qíng有加的面具会不会掉下来?掉下后的真正神qíng又是什么?

  「以前我没特别注意,她打野食可有失败过?」她喃喃自语。

  「姑娘以前年少,自然不会注意。车护法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他重新束妥她的长发,又问:「姑娘需要补妆吗?」

  她想了想,点头。「也好。」看来公孙云在劫难逃了。

  何哉绕到她的面前,没有亮起火折子,便开始熟练地为她重新绘起妖艳的妆容来。她看着何哉,忽然又问:

  「何哉,你也是中原人,想必跟公孙云有几分相近。中原人拘束,多半是挨不住热qíng妖媚的姑娘,是吧?」

  「……一个年少就位居高位的人,没有坚实的定力,是没有办法在这位子坐久的。」何哉只能这样答。

  她笑了两声,不以为然。「这得看什么事啊,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公孙云也不例外,他一定有弱点,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哉,现在你要回去,还是来得及。即使你有天奴烙印,贺容华也不会嫌弃你。」

  何哉沉默一会儿,才道:「我跟着姑娘。」

  她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他一定要跟。反正到最后,他终究会后侮,那现在什么感动的言词都是假的。

  「你道,如果我一头白发回去,教主不知会不会放过我?」

  「除非姑娘死,教主是不会放过姑娘的。」

  「你也不必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她够灰心了,用不着再重击她。

  「姑娘早就知道让我回去送父亲,定会被教主带回,但还是允我去了,为什么?」他突然问道。

  她面不改色,又抚着她的宝贝玉箫,闭眸迎着夜风,道:

  「因为……我敬老尊贤吧。」

  何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

  她笑出声。「反正我说话就是这样了,何哉你要跟着我,就必须习惯我说话的方式。」

  何哉点头。「姑娘说得是。既然我跟定姑娘,当然要习惯姑娘的用词。」

  她神色还是自然,但执箫的手指却抖了下。

  「你去瞧瞧,车艳艳夜袭成功没有?小两口子要还在你侬我侬,就搞清楚公孙纸跟那些天奴到哪去了,咱们今晚就跟他们一块窝,省得出意外。」

  何哉静静地退下。

  夏日夜风,带点燥热,但空气中却有一分湿意,看来明天大概有大雷雨了。她来回走着,沉思着,忽地发现她手指不定时的抖两下,不由得失笑。

  原来,贺容华手抖不是隐疾,而是看见亲生兄长回来,激动地压抑自身qíng感,却在指间爆发出来。

  何哉现今模样,已与年少大有差别,尤其他与她一样,出外皆抹上妖邪的浓彩,贺容华能一眼认出,想必布局已久。

  她望着自己的手指,止不住笑意。原来,她的弱点还真不少,一激动也跟何哉的亲弟差不多。

  跟定她?

  何哉没有明说,她却知道「跟定」二字,包含了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他说得好容易。言知之易,行之难,她可是明白得很。贺容华希冀兄长留在天贺庄,何哉却选择跟她走,其实原因不难推敲,何哉跟在她身边十年,不论是外貌、内在都变了,他已经不适合留在中原这种礼教繁琐的地方,唯一的路就是跟她走在同一条道上。

  而她非常高兴何哉跟她走。

  湿凉的风劲,让她回神,专注去思索下一步。再两天,就要出中原了,她不信教主不会有所动作,如果车艳艳只是专程来带她回教,而不会有任何事发生,那她把头剁下来当椅子坐!

  会出什么事呢?教主之位必在一年内有所传承,教主会出什么绝招bī她就范?她寻思着,推敲着。

  她想了又想,突然间背脊竟起了阵阵寒意。

  她猛然抬起目光。

  夜晚的山林风光几不可见,秀俊的男人身形就在十步外的地方,如果不是衣袍拂动,她几乎不敢确定眼前有人。

  「澐姑娘。」

  那声音,如清泉静流,如清风拂面,她心头莫名一跳。不只心头一跳,还惊骇于这人的无声无息。

  「闲云公子,这么晚了……」小两口子缺一,不知道他是如何善后的?

  「正因这么晚了,姑娘该回营地歇息才好。」那声音清暖中带着天生的冷意,接着,他自黑暗中现形,朦胧的月光罩在周身,他扬起清眉,朝她一笑。

  她双眼bào睁。

  他来到她身边的大石,撩过衣角坐下,迳自道:

  「你一定疑惑,我是怎么寻到人?你腕间有铃,铃声随风响,寻声而来就能找到人。」见她没有回话,他笑道:「姑娘是教我的美色迷惑了吗?」

  「……你真是说笑了,闲云公子。」她沙哑道,天知道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声音来。

  她跨前一步,重新打量他。刚才,她看见了什么?他一展笑,风华毕现,明明是上等男色,她心中竟然又恍惚了……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媚于语言啊……」

  「澐姑娘?」

  「……不必理我。最近,我跟洛神很有缘……闲云公子,你有酒窝?」

  他微地一怔,道:「澐姑娘看得倒仔细。」那样子,似乎又想笑了。

  她回神,咳了声。闲云公子一笑便有酒窝,这消息传出去不知有没有好处?

  「白日有些话不便聊,现在正巧只有姑娘与我,索xing摊开了说好。」他正色道:「你想离开白明教,云家庄可以相助。」

  她一怔,与他对望许久,而后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地说道:

  「云家庄属中立,公子们的事迹都是中原武林津津乐道的,可其中从来没有人形容云家庄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那自然是我跟他们的jiāoqíng不够深。」

  「就因为我曾救过你,你才破例相救?闲云公子,你这算盘可不算jīng。当年我不过是领你出天林,说句实话,我这几年来,绝不只救过像你这样的名门之后……」

  「人人都是自天璧崖下来?」他声音有异,目光微厉。

  「当然不。能上天璧崖的,至今只有你。我做的,都是举手之劳,但闲云公子想要做的,等同是跟白明教作对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了我欠你?」

  「欠不欠很重要吗?你可以再考虑。只要一句话,我定全力相助。」

  「……」欠不是问题,反正欠了不还是常事,而是公孙云到底是何居心?

  叮叮咚咚,有人来了。他自大石起身,挥了挥衣袖,说道:

  「出天贺庄后,一直有人跟着咱们,不过,都是中原各派的人,我已吩咐下去,找来数字公子劝退他们。姑娘无罪,其身份却容易让人下手。」他越过她的肩头,扫过某人一眼。又道:「我自当力护姑娘,不让人有可趁之机。」

  「多谢公子!」她笑道。「有闲云公子的保证,我就安心了。」

  「早些回营地吧。」

  她笑盈盈的作揖,尾随他往营地而去。反正车艳艳夜袭不成,不gān她的事,要怪就怪这九重天外的天仙意志力无坚可摧,要不就是他不吃美人关那套……

  何哉跟在她的身后,她低声问:

  「这几天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是,都是自天贺庄一路尾随而来的年轻人。」

  她沉吟一阵,低语:

  「天奴之事,中原武林一直介怀,我想,他们会等到公孙云离去后才出手,但如今公孙云已在劝退他们,这帐他们不会不买,就怕教主从中耍手段……」真头痛。要揣测一个人的心思容易,但要想象一个疯子怎么做,那真是痛苦得要命,她又不是疯子,哪里猜得到?

  她只知道出中原前,一定会有事发生而已,教主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机会的!

  来到营地,她看见公孙云与公孙纸同坐一处闭目养神,而天奴与车艳艳在另一头。她惊愕脱口:

  「她怎么了?」满目怒火,满面红晕,坐姿笔直得可怕。

  「她被独门手法点xué了。」何哉平静答道。

  「……」她沉默一会儿,目光又忍不住绕到公孙云身上。这人,是男人吗?今晚的车艳艳多娇美多像一朵值得撷取的艳花啊,不去撷,反而硬把花朵塞进泥土里,这像话吗?

  他察觉她在看他,忽地张眼,那俊眸竟是澄莹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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