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的不是队里的事情,叶枝抿着唇,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换了个称呼,拉住他的手:“林暮冬,你坐好。”
她的耳朵红了红,清清嗓子,严肃抬头:“我要教你谈恋爱了。”
林暮冬怔了下,没等回神,被她握着的那只手已经又被往桌子对面拉了拉。
“你不能老是听我的,老是躲,老是害怕,老是想放我跑。”
叶枝坐着也要比他稍微矮一点儿,小胸脯微挺着,却依然很有气势:“你也要管我的。”
林暮冬的心脏忽然落空了下。
无名的焦灼不安迅速腾上来,他不自主地蹙了下眉,挪开视线,嗓子隐隐发哑:“我——”
小姑娘的声音继续响起来,像是柔软的水雾,轻敷在他胸口的焦灼上:“我知道,你怕吓到我,怕我会吓跑了……可是我不会跑呀。”
冰淇淋有点化了,她抿了一口,又抬起头:“恋爱是很开心的事,我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所以我也想你开心,不想你什么时候都好紧张,什么时候都在怕我会走。”
林暮冬垂着头,搁在桌子上的手虚虚攥了下,又慢慢放开,喉结轻动。
叶枝眼眶莫名有一点儿烫,掌心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晃了下。
“林暮冬,你不能对你这么不好。”
林暮冬呼吸一哽,用力阖上眼。
他的肩背无声绷紧了,整个人却反而更安静,头深垂着,胸口无声起伏。
叶枝从座位上起来,绕过桌子,把他的脑袋抱进怀里,低头轻轻蹭了两下。
……
隔了良久,林暮冬的身体才终于一点一点松缓下来。
他不想让小姑娘看见,慢慢吸了口气,没有抬头,嗓音很轻:“我去下洗手间,等我——”
“嗯嗯,我等你。”
叶枝痛快地点了点头,又揪着他的袖子,跑回自己座位边上放着的书包里翻了翻。
林暮冬有些茫然,想要抬头,已经被小狐狸面具扣在了脸上。
“我什么都没看到呀。”
叶枝帮他扶着面具,两只手拢着他的脖颈,俯身下来,贴在他鬓角轻轻蹭了蹭:“快去,我现在要吃冰淇淋啦。”
林暮冬轻轻阖上眼。
眼睛有点疼,这样闭上还有一点烫——这样的感觉他很陌生,但莫名的,胸口始终漂泊无依的某种情绪却像是一瞬间生了根,牢牢扎进了他的血肉里。
他怎么会有这种好运气的。
林暮冬按着她递过来的那个面具,身体一点点回暖,恢复知觉,站起来。
他甚至是隐隐扬着唇角的,光明正大地扶着他的小姑娘给他的面具,一概无视了偶尔投过来的好奇视线,起身去了洗手间。
叶枝的北海道冰淇淋都快化没了,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两条腿等他,不浪费地把蛋卷里的冰淇淋汤喝干净,又绕着有点软的蛋卷一圈一圈咬下来。
她早就发现林暮冬有一点不对了。
他好像从来都不相信他会是被什么人爱着的,所以他们一在一块儿,他就在担心她什么时候会跑,做什么都谨慎,每迈出一步都要再退回来半步,每次想圈住她,都要再松开手臂给她留出扇逃跑的门。
叶枝从小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磕破了摔疼了都要被抱着哄上半天,根本想不出这样活着要有多辛苦。
门响了一声,一对中年夫妇领了个男孩进门,站在自主点餐台前挑着餐品。
夫妇看起来都已经四五十岁,保养得很好,手挽着手看起来就很恩爱。男孩子的年纪不大,大概是中年得子,被爸爸抱着举起来要这个要那个,正兴奋地大嚷大叫个不停。
叶枝眨眨眼睛,又咬了一小口蛋卷。
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总是会很安心的。
PTSD的治疗上,家人的陪伴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也不知道林教练家里究竟是什么样,为什么连放假都不回家。
林暮冬不在,她有一点无聊,脑子里漫无边际地东想西想着,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点两个红豆派,忽然见到熟悉的身影从拐角转了过来。
叶枝目光亮了亮,起身朝他跑过去。
林暮冬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手里拿着她的小狐狸面具,见到她跑过来,眼睛就弯了下,朝她轻轻笑了笑。
很放松的样子。
像是有什么一直禁锢着他的东西被卸下来了,林暮冬明明没换衣服,也没变造型,但身上就是有某种气息悄然变得柔和下来,沉静温和,漆黑瞳底都像是映了微微的光亮。
叶枝忍不住翘起嘴角,蹦蹦跳跳扑进他怀里,拉着他去点餐:“我想吃红豆派呀,第二个半价的,你想吃吗?还有石榴的,我不太爱吃香芋派,总觉得有一点太香了……”
小姑娘的嗓音清甜软糯,活泼地绕在他身边。
林暮冬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轻轻拢住她,低了头正要说话,脚步却忽然微停。
他抬起头,视线顿了下,转向刚刚无意扫过的那对带着男孩子的夫妇。
男孩子长得很像父亲,眼睛却像妈妈。
好像是点了什么东西不合意,男孩子正在父亲怀里大吵大闹地发脾气。妈妈一边朝边上被打扰的食客道歉,一边轻轻揪儿子的耳朵,半是无奈半是温柔地轻声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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