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哀吟,有人在低低咒骂,大部分都是沉默不语,他们几个到来后,山谷中的人便发现了南边的动静,很快地有几个男儿站了起来,向这边走来。为首的两名男子冲这边喊话道:“可是凰朝的大人到来了?我等是玄武奴侍,天可怜见,在玄武朝不保夕生不如死,我等想横竖都是个死,能逃到凰朝来,便是我等重见天日之时。这一路上我们死了不少兄弟,到现在已经是两天两夜没吃一口饭了,不少兄弟身上都有伤,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求大人可怜可怜我等吧,把我等收下,我等给凰朝做牛做马,报答各位。”
江澄走近了几步,看那谷中男子,一个一个憔悴不堪,不少脸上带着伤痕身上血迹斑斑,他们相互有些互相搀扶,有些则干脆躺倒在冷硬的石头上。那为首的两个男子,一个身形高大,一个身形娇小,两人的脸上却都是同样的坚毅,衣服则都是一样的粗糙破烂,甚至遮不住身上的肌肤。他便知道这两个男儿的确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程盼当先一拍手道:“玄武男儿不要着急,我凰朝饶州知州范希爽范大人有话要说。”
范希爽站在村口道:“各位处境可怜,在下深表同情,在下负守土之责,本不当接纳各位,各位须知我等一旦接纳各位,便有可能被贵朝刀兵相向,可我朝陛下宽仁厚德,向来不忍心对逃亡到我朝的男儿拒而不纳,在下感陛下之仁心,今日与各位约定,请各位到我凰朝后便一心一意做我凰朝男儿,遵守我凰朝律法,忠于我凰朝陛下,善事我凰朝妻主,若有行为不轨或者妄图为间谍者,必将被严刑处斩。各位可听明白了?”
那为首的男子道:“大人,我等听明白了,范达人您是圣人啊,我等跪谢范大人救命之恩。”
江澄看了看天色,已经将近五更了,便对范希爽道:“范大人,得让大家赶紧走,迟了只怕镇南关那边就要派人追过来了。”
范希爽一点头:“各位男儿,排好了队,依次进村,随着慕化县县令连夜转移到慕化县城。”范希爽说完,守在村口的凰朝士兵便分列两旁,村口的民女也各自散开,谷中男儿欢声雷动,当下互相扶携,进入村口,自有慕化县县令带着衙役们引导他们向慕化县深处走去。慕化县县丞程盼则在村口维持秩序。
人太多了,男儿们又都疲惫不堪,行走缓慢,偏偏村口是个天然山口,通道很窄,江澄观察了一会儿,见一刻钟的功夫,才通过了七百多人,不由得有些急。马上就五更天了,四月中旬的天气,到了卯时二刻,天光就差不多大亮了。当下冲着谷中男儿们大喊道:“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天亮了玄武那边就会有追兵追来,我们慕化县是没有几个驻军的,玄武兵丁一来,我们是断然无法抵抗的,我们为了保命必然要把大家交出去,大家要想活命就得加快步伐,一时的疼痛总比没命要好啊。”
那些男儿听了便开始着慌起来,江澄冲着谢薇吩咐道:“带着他们跑起来。”
谢薇听了便大喊了一声:“想活命的跟着我跑啊。”男儿们果真跑了起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饶是如此,到了卯初,仍有两千多名男儿在山谷中,可是随着斑斓的霞光映射在山巅树梢,最不想看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邢荷新急匆匆地跑来对范希爽道:“大人,咱们的探马侦得镇南关守将五更后起兵,向咱们这个地方杀过来了,顶多再有两刻钟就能到村口了。”
范希爽道:“先护送江大人回去,我等再等一刻钟再撤。”
江澄立即道:“只剩下两千多人,两刻钟之内必能过完,只要一进了咱们的村口,他们就算保住性命了,让他们加快进村。”
范希爽冲着男儿们大喊:“敌人马上就追过来了,要命的赶紧进村啊。”一面吩咐士兵们帮着拉扯男儿进来。江澄见状,直接出手,将男儿们一个个往里带。范希爽和程盼也不再站着看了,纷纷伸手,连拖带拽,把男儿向村里送。
男儿们哭泣着,叫嚷着,却没一个肯就此止步的,他们艰难地行进着,也顾不得避嫌,在凰朝士兵们的帮助下,尽可能快速地进入村子。
一刻钟过后,还剩下四五百人,范希爽再次催促江澄离开:“大人是天子御侍,万一有山高水低,在下怎么向陛下交待?”江澄摇头道:“在下是陛下的御侍,更是凰朝的官员,当此危急关头,范大人和邢将军都在,在下怎么可能先离开?范大人不必说了,加速送人进村要紧。”
然而剩下的这些男儿越发的难以行进,他们大多受伤深重,能撑到谷口已经是凭着惊人的意志力了,此时让他们向村中快跑,却是强人所难了。邢荷新伏在地上听了一会儿,焦急地对范希爽道:“大人,已经能听到敌人的铁蹄声了。”江澄一怔,能听到声音,敌人应该不超过十里了,玄武的马快,一匹马半个时辰可行八十里,十里地也就是半刻钟的功夫,当下更不迟疑,吩咐邢荷新带着士兵们抓紧抱玄武男儿进村口,且不管能不能走,进了村口再说。自己当先下谷,将卧倒在草丛的一个男子抱起来,直奔村口,进了村口两丈,就把男儿放在地上。邢荷新跺了跺脚,喊了声:“大家下去救人。”当先跃入谷中,抱起一个男儿就往上冲。
远处尚未跑远的玄武男儿见状,又奔回来几十个,纷纷跳进山谷,将同伴们背的背抱的抱,七拖八扯,往村口放。范希爽没有再劝江澄离开,江澄估计了下形势,让程盼去南边村口接应安北关赵亦秋的人马。这边忙了一夜,赵亦秋那边不可能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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