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继续入睡,猛地想起玄武丞相是谁,不正是他的母亲宁靓吗?难道说母亲病故?这么一想他就一下子清醒了,一个翻身坐起来,整个人都懵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从床边小几上拿起宫袍毫无意识地套在身上,径直下床去往外殿,殿外没什么人,他直接往迩英殿去,行尸走肉一般地到了迩英殿。侍卫和宫侍们都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他也不管,见明帝正在练剑,他便站在一旁等着,明帝练了两下便停了下来,将剑轻轻地插入匣中,走到他跟前柔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被朕吵醒了?”他“嗯”了一声,颤抖地问:“陛下收到的消息到底是怎样的?”
明帝叹了口气,冲迩英殿内外伺候的侍卫和宫侍们道:“卿等下值吧,朕今日有事。”而后揽了他的肩膀向迩英殿内的里间走去,进了里间扶着他坐下,方才道:“澄之别急,消息尚不确切,只是北境的飞鸽传书,你知道的鸽子腿上不能系太重的纸,一张小条写不了多少字,只是说坊间风传宁丞相暴病身亡,别的尚不清楚。”明帝说完,从袖子中拿出一张小条来,打开了递给他。他接过一看,见与明帝所说一致,反倒踏实了,只是一时间仍说不出话来。
明帝用手轻轻环抱住他,好半晌方才低声问道:“澄之,你还好吧?要是难过,想哭就哭出来。”他只觉心头钝钝地,倒没有特别想哭,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真没想到我竟然是个冷血薄情的人呢,好像不是很难过呢。”明帝担忧地看着他,很有经验地道:“卿这是快刀入肉,尚未觉出痛来。”
他叹了口气,头脑渐渐清明起来,迅速将玄武局势分析了一番,对明帝道:“母亲她只想固荣保宠,她担心战争结局不好,更怕她的门生故吏死在战场上,为了宁家的权势起见,她素来不主张发动战争,高敞虽然不怎么听她的,但她和宁家在玄武很有分量,而今她老人家去世了,只怕战争就在顷刻了。陛下恐怕要立即向边境传书,让将军们严阵以待,还要派人密切注意玄武御林军的动静,千万当心。”
明帝点头道:“朕知道了,朕这就吩咐人去办。澄之,朕陪你回紫宸殿再睡一会儿吧?”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陛下让小莫把臣侍送回丽云殿吧,臣侍想休息一下。”明帝心疼地道:“朕知道了,朕这就送你回丽云殿。”
明帝把他抱到七宝车上,自己则坐了玉辇前往丽云殿。进得殿中,他便拉开抽屉,把昨日拟好的给赵亦秋侍夫的封诰文书拿给明帝:“赵将军侍夫的册封文书,我昨晚拟好了,陛下让人拿去礼部找高莹誊抄一下。陛下若是找不到去安北关传恩旨的人,礼部有个祠部员外郎叫罗幻蝶,正想要去边境效力,陛下便让她去吧。”明帝接了文书在手上,他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维持镇静了,便逐客道:“臣侍要去睡会儿,陛下只管去忙吧。记得帮臣侍去吏部请两天假。”
明帝扶着他向内殿去,将他轻放在床上,亲手给他去了鞋子,盖上薄被,方才道:“澄之再睡会儿,朕去忙了,午间再过来看卿。”他低声道:“午间不要过来了,明天也不要过来,后天再说。”明帝有些愕然,仍是好脾气地道:“朕知道了,卿先睡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尽是儿时趣事,他无比欢喜,只想住在梦里。中间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明帝的声音:“没有起来用午膳吗?早膳也没用吗?”
他压根儿不想理会,午膳早膳哪有母亲重要,在梦里多呆一刻,他就是母亲的掌上明珠一刻,岂能早早醒来?
次日五更天,他终于醒了,抬腿就要下床,却听乔儿惊喜道:“主子醒了?一天没吃东西了,主子饿坏了吧?绍儿,快去拿粥来。”他倚在床头上,也不洗漱,径直接了绍儿递过来的鸡丝米粥,自己拿起勺子,三两下喝完了粥。便冲绍儿和乔儿一摆手:“你俩去忙吧,我再睡会儿。”坐在母亲膝上读书的日子,他一定要重温下。
然而这一回却再也在梦里找不到母亲了,任他惶惑不安,任他紧张发狂,任他奔跑呼喊,他的母亲,玄武的丞相宁靓宁大人再也不肯露面,不再把他抱在膝上教他认字,不再站在一边看他学琴,不再给他讲治国心得谋臣策略,他开始在梦中哭泣,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涕泪滂沱,哭得撕心裂肺。许是枕头上的泪水太多,浸得他不舒服,他终于醒来了。现实与梦境重合,他忍不住又哭了一场。乔儿过来拿了帕子给他拭泪,他开口道:“母亲她,其实还是很疼我的,以后再没人这么疼我了。”说着眼泪便又落下来了,乔儿道:“主子节哀,陛下会代替宁丞相继续疼你的。”他深深呼吸,不节哀又能怎样呢,母亲已经去了,再伤心也回不到从前了。
接过帕子擦干了泪水,哽咽着问道:“我睡了一天多,可有什么事没有?绍儿呢?”
乔儿道:“奴才和绍儿昨日一天都守着主子,皇上昨日中午来过,今儿早膳又来了一趟,主子都在睡,皇上就没让惊动主子。也没听说外面有什么事,只是半个时辰前,绍儿被内侍省的欧阳大人派人叫走了,奴才问有什么事,来传话的使臣说不相干,就是去辩白一件小事,宫里很多人都被叫过去了,不止绍儿一个。奴才问为何不让奴才去,那使臣说,奴才身量对不上,欧阳大人只让传宫里细高个子的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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