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沈二人引着他到了新的军需营,三人进了公事帐篷,罗沈二人把钱粮簿子拿出来,将这十余日的公事给他逐项交代,他一边核对钱粮簿子,一边点头,他不在的日子罗幻蝶和沈名菡做事勤勤恳恳,军需营的公事丝毫没拉下,他满意地称赞道:“罗大人和沈大人都辛苦了,这公事没有丝毫差错,难为两位了。”
沈名菡憨厚地笑笑,罗幻蝶却严肃地道:“不瞒大人说,前个儿有一笔赏赐没有记账,属下怕大人知道了,会不高兴。”
江澄愕然,问道:“为何不记帐啊?赏赐都是从国库中出的,不记帐,将来户部查账账目不对,刑部岂能轻饶了我们?”
罗幻蝶哼哼唧唧地道:“不是从国库中出的,要是从国库中出的属下怎么敢不记帐?”
江澄肃然道:“那是怎么回事?这赏赐出自何处,是用来赏谁的?”
罗幻蝶道:“大人别着急,属下慢慢给您讲。初五那日,董侯派余彤、梁桂文几位将军打华林县,一天的功夫就打下了华林县,这华林县一打下来,余彤将军派人去封仓库,梁将军和那位仇将军就闯到了县中最大的富户符缙绅家中,把符家洗劫一空,把符家的奴侍全部带回自己营中了。这事不知道怎得,被林昭仪的手下楚遥公子给知道了,前个儿报给了林昭仪,林昭仪和董昭仪去找董侯告状,董侯知道了怒斥了她们两个,勒令她们把奴侍给放了。可是她们洗劫的财物,陛下让当做赏赐赏给她们了,还嘱咐了属下们不必入账。本来这事属下们也没想着一定要告诉大人,可是昨个属下们听说那位符缙绅是大人的远房亲戚。”
江澄听了倒没有太吃惊,战争中得胜一方洗劫财物,太常见了,便是圣帝明主也很难完全禁止这样的事,老实说若是完全禁止兵将劫掠财物,怕是肯卖命打仗的兵将就很难找了,当下叹气道:“这也是难以完全避免的事,只要华林县其他人家平安就好。华林县的奴侍全放了吗?”罗幻蝶道:“听说昨个林昭仪和董昭仪带人去了一趟,把华林县的奴侍全放了。”他点头,只要奴侍放了,没有大的人员伤亡,他就不算对不起华林的百姓。
忙完公务,又去住处洗漱过,江澄便去行宫主殿见明帝,明帝正在和柳笙、董平南几个议论梁桂文和仇远芳的事:“这梁仇二人忒也放肆,她们洗劫民宅享用奴侍,朕优容了没追究,她们居然敢不满,今日在宴会上说话不三不四含沙射影,看来朕是对她们太宽容了。”
董平南施礼道:“老臣惭愧,这仇远翠是老臣的属下,老臣看她平时为人还好,没想到一打起仗来行事就这般失态,是老臣律下不严,请陛下治罪。”
明帝皱眉道:“董侯不必自责,仇远翠是董侯的属下,梁桂文是秦卿的属下,朕若因为她们两个行为失度,便迁怒于董侯和秦卿,那以后还有人敢给朕将将吗?”
柳笙道:“说起梁桂文和秦侯,那日我和董侯让这梁桂文和仇远翠放了奴侍退回财物,她俩只肯放奴侍,不肯退财物,这也罢了,这梁桂文言道若是秦侯带她们攻城,定会将整个华林县富户大宅的财物都给搬空了,绝不会只拿一个符家开刀,气得我说不出话,阿瑛怎会与她们一般行事?”
向锦道:“陛下,若是放任兵将们劫掠财物,只怕会激起新得州县百姓们的反抗,让我军在新得之地立足不稳,一旦传扬开去,怕是玄武其他州郡会与我军拼死决战,伤亡就会越来越大啊。”
陈语陌道:“可是若全然不准兵将劫掠,只怕兵将们不肯卖力啊,咱们近几年准备打仗,给将士们的俸禄和赏赐都不算特别丰厚,重赏之下才有勇士啊,打了胜仗哪能不赏赐呢,可若是拿国库赏立功将士们,怕是赏不起。”
江澄侍立一旁一直没说话,明帝转头看见了他,便问道:“江卿怎么看?”明帝话音刚落,柳笙便不赞同地道:“陛下,您让澄之怎么说啊?咱们打的是澄之的母国,符家是澄之的远房亲戚,难道澄之还能说洗劫得好吗?”
明帝闻言吃惊地道:“符家是澄之的远房亲戚么?”柳笙点头道:“臣昨日派人去慰问符家家主的时候,她言道她家祖母当年娶的是宁家的公子。”
明帝听了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澄道:“朕很抱歉,朕处置失当了。”
江澄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不必对微臣说抱歉,城池打下来就是凰朝的国土,城池中的百姓就都是陛下的臣民,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怎样处置她们安顿她们,都是陛下的权力。只是微臣也认为陛下的做法有可改善之处,陛下拿符家的财物赏赐兵将,这很正常,任何一场战争都不可能完全做到秋毫无犯,只是陛下要赏赐兵将,就该全体都赏,怎能只赏梁将军和仇将军呢?如果拿了财物的才有赏赐,不拿财物的就得不到赏赐,那就是鼓励兵将们人人都去劫掠,虽然兵将们会因此奋勇争先,但是财物是自己力取的,兵将们只会骄矜自得,不会感激陛下。如果由朝廷出面全体都赏,兵将们就知道不需要劫掠,只需努力打仗,打完了朝廷自会赏赐她们,那兵将们既可以以纪律约束,也会成为陛下的兵将。”
他这番话说完,明帝和柳笙、董平南、向锦四个都吃惊地看着他,久久地不说话,半晌柳笙方道:“澄之果然技高一筹啊,这么着以后攻下城池,拣奴侍簿子上人数最多的那家,把财物封了赏赐三军,把官库留着用于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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