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回话,仍低眼发着消息,笑了笑,仿佛是听进邬嘉葵的话了,又仿佛没听进,一副“随你跟不跟我玩儿”的态度,发完消息,手机又在手心里头一转,他别头:“买单。”
龙七的身上披着他的外套,长发披肩,他去柜台付款的时候,她的手肘抵着膝盖,慢悠悠地挑着冷盘里的醉蟹钳。
邬嘉葵的指头在桌面上点着,默不作声盯着靳译肯那边,小狐狸计算着得失,脑筋动得正快呢,不差半分钟,似乎终于在脑内过完一遍邵国桉和靳译肯所代表的两大后台风起云涌的交手,她看龙七:“好,你俩这条贼船我今天算是上了,我和你搞定戏,他去搞定戏以外的东西,我那么诚心做生意,你可别让我亏啊。”
啤酒罐的拉环在食指下“呲”一声响,龙七的手臂抵着曲起的膝盖,和邬嘉葵手边的玻璃杯轻声碰一下。
凉酒下肚,一言为定。
一群小野狼,终于在寒冬压境之前抱上团,整装待发,准备去捕猎那只真正狡猾的山老虎。
旬曲山四天三夜的拍摄完成后,她不带一丝留恋,连伍依珊专门安排的所谓“杀青宴”也没搭理,直接上路回程。
如果说吴尔的《小镇》是一部文艺片,给龙七磨演技攒口碑用,那么鲍老先生的《恶女》则是一部实打实的商业片,冲票房打市场,这两种类型一手抓,成绩单同期上交,未来三年的辉煌路恐怕都提前铺定,如果这两部片又同时被靳译肯吃到嘴里……他野心大,龙七胆子也不小,吓得不轻的是老坪,他从新任老板那儿收到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跟邵国桉抢食,连发了几个问号加以确认,问无可问后,苦哈哈地替她排上了芭蕾的课程,再找人脉去跟鲍老搭线了。
那会儿靳译肯已经送她回市内。
没往朗竹公馆送,车子直接停到了金融腹地一办公楼的地下停车场,彼时傍晚六点,电梯直达十五楼,到了之前他带龙七视察过的地方,上一次来还是他回国做学术交流生的时候,那会儿还是个空单位,只有满地斜阳与一个年少轻狂的他,这会儿整修完毕,玻璃墙外夜景璀璨,墙内是一个还没结束工作时段的娱乐公司,仍有七八人在亮堂的会议室内聊PPT,她跟着靳译肯从偏门进,避开大办公区,进入CEO办公室,没开灯,墙外夜景更加好看。
靳译肯在这里打完了一通给他妈的电话,过几天就是连芍姿的生日,他以一颗赤诚孝心为由头,拿到了准许回国的母上令牌,过一小时,又用龙七手机向连芍姿发了道别的信息:荀曲山之行后,学校课业忙碌,决定搬回龙梓仪家。
坏事做得贼顺手,毫无羞愧心,龙七说他不厚道,龙梓仪脾气大,自从上回被她逃了血液检测后到现在没消气,本来她还有个朗竹公馆的后路,现在好了,后路断尽,他这是为了一己私欲置她于险境。
但是话才说完,她就把事儿想起来了,转话题:“我明天去做检查。”
靳译肯笑嘻嘻地在玻璃墙边倚着,话一出,抬了眼,龙七的手头转着暖手的咖啡杯:“我不想再拖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是死是活,我要个答案。”
……
十秒后,他点头。
“明天我送你去。”
“老坪陪我去,现在跟拍我的人太多,你别送,听你妈的话,别让她发现你骗她,女人很不喜欢被骗。”
“你自己行?”
“只是验个血,结果又不是当天出来,拿报告那天你再陪我就行了。”
他面上没变化,但顿了几秒,不知道又在动什么脑筋,而后说:“行,那我不去,但你帮我做个事。”
“什么?”
“我的户口本在你妈那儿,你去帮我拿回来。”
……
……
“你要干嘛?”
“把你的也拿过来。”
“拿”这个字眼太好听,这种类似契约性质的交换物品,摆明了是唆使她“偷”,她又问一遍:“你想干嘛?”
“搁我这儿我开心。”
她没回话,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椅上,椅子缓慢地转着,盯着靳译肯,他才说:“我在给我自己安全感。”
她没回话,五秒后,他接着说:“既然你决定要去检查了,有些话你得听着。”
“你讲。”
“我是喜欢跟你上床,龙七。”
……
咖啡冒着热气,他背后是万栋像星光一样绮丽的楼宇,话说得很直接,没有看她,话落两秒的停顿后,才看她。
“我喜欢晚上的你,也喜欢白天的你,我喜欢你抽烟骂人,也喜欢你熬夜读本,你发个脾气我喜欢,你讲个烂笑话我喜欢,你不穿衣服我喜欢,你裹成个粽子我喜欢,我喜欢你耳垂上那颗小痣,也喜欢你宿醉后起的红疹,我喜欢你无所事事,也喜欢你踌躇满志,从头到脚,你这个人,我都喜欢,我这辈子就指着你过,怎么个过法都是过,你现在不用多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就记着,记着了没?”
……
没开灯的办公室内,玻璃墙外的城市光照着两人,这么一段告白,冗长却好听,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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