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换了一身素白箭袖,翻身上马,对六月言道:“你留下帮衬军务,事结之后回惜花山庄。”
六月领缰一笑:“月蕖既许主上,相随始终,若遇危难,共死而已!”
……
穿枯藤岭西峰口不过三十里,合江大营在望。素帐连绵,白幡招摇,扯片似的飞雪连天泼地,更显一片肃杀。云瞳自一线天夹道中钻出,鼻尖犹闻血腥之气,风烈石哀,似冤鬼嚎哭,令人不寒而栗。
“韩老将军遗体何在?”
“日前已启运颍川。”
云瞳心下叹息,便命随行亲兵回去,自己在营前下马,令小军传报:“英王要见符珍及诸位将军。”
中军帐内,正议起兵事宜,群情悲愤,众词激烈,法婤当先喊道:“我等先克西川,令紫云图交出凶犯,若有稍许袒护,便直捣上京。”
“她姐妹就是罪魁祸首,还令交出何人?”火覃拍案大叫:“掀了她的王座,另立贤达。”
“对!”颜祺立刻附和:“恭王便有贤名。”
“还是先说报仇一事。”书钺谨慎言道:“至于其它,尚需从长计议。”
“计议个屁!”火覃怒火爆燃:“紫云图当年矫诏登基,血洗上京,今又滥杀无辜,尸沉姣水。再计议下去,在座诸位的脑袋都得搬家。”
“是啊!”颜祺也是一跃而起:“老侯(指韩宜)建功无数,微有流言就被灭族。你我有何要紧之处?不先发制人,难道坐等她姐妹秋后算账吗?”
“西川邱韶挡在前面,傅临大军尾随于后。”法婤皱眉:“两面夹击,我军实处不利之地。何况大家的内眷……也不在身边。后顾之忧,亦难漠视。”
“我二十二万大军,加上内眷,不下百万之众吧?”颜祺撇嘴不屑:“紫云图还想杀光不成?等不及她动手,紫胤江山已然易主。”
“小侯(指韩飞)尚不知困于何处。”书钺皱眉看向符珍:“是不是先倾力营救,奉她之命出兵雪恨,方才名正言顺?”
“小侯下落,不是也该问紫云图姐妹吗?”火覃眼中全是火气:“还有枯藤岭是谁设伏?韩家叛国罪名是谁捏造?姣水惨案是谁担责?”
隔着一道帘帐,韩越紧紧攥着错银虎符僵坐在听,眼眶红透,却无泪水。小凳子不时拿袖抹眼,欲劝无言。
“月郎今在军中,报仇师出有名。”符珍沉声言道:“韩家只剩了这一根独苗,我等若不倾力护之,天道不容。”
法婤、书钺、火覃俱受韩氏之恩,闻言纷纷起立:“小少爷勿存忧虑,血海深仇,感同身受,必协力担之,尽心辅助。”
颜祺往内帐看了一眼:“请小少爷与大家相见,共议出兵大事。”
韩越一动未动。小凳子觉众将都往这边看来,忙轻声提醒:“少爷,该您出面说话了?”
韩越紧了紧手指,还是没动。
许是少爷不知该说什么……小凳子心下恻然,已然面上挂泪:“不说话,哭几声也行……”外面都是侯主部属,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不要怕,也不用怕!
“月郎?”
符珍方皱眉呼唤,忽闻小军传报:“英王已至营前。”
帐中霎时便如沸锅淋油一般炸裂开来:“紫云瞳?她还敢来!”
“来的正好!”火覃一步蹿出,“当啷”拔出了佩剑:“今时就可报仇。”
符珍拦住众将,沉声喝问:“她带了多少人马?”
“只有一名亲卫。”小军答道:“未穿盔甲,素服而来。”
“岭中想有埋伏……”书钺十分谨慎。
“没有。”小军直接回报:“瞭哨未见邱军有何动作。枯藤岭西口现在我军掌控之下。”
众将都看符珍,听她缓缓命道:“既然来了,就‘请’入帐吧。”
小凳子见韩越一闻英王之名,手就按在了帐帘边上,却是连抖数下,并未揭开。
“少爷?”
韩越不答,一点一点的把手又缩了回来。
军鼓大作,瞭号长鸣,五十四对兵士交叉斧钺,顺列于营前。雪刃满蓄寒光,森然可怖。云瞳带着六月已至近前,见斧钺横胸,毫无撤走之意。
“请,英王入帐!”军士齐声高喝,锋刃上的落雪轰然而塌。
云瞳静静看了一眼,便弯腰低头,穿过一对,随后起身吸气,再弯腰低头,穿过下一对。
主子?六月狠狠咬牙:不说堂堂六军主帅受此屈辱,万一斧钺落下,正中颈项,连防备都防备不了。
云瞳过了最后一对交叉斧钺,拂去身上霜雪,缓步进帐,迎面便见设着一座灵台,香烟缭绕,神主高奉,其上血迹淋漓,题着十五大字:故大胤恪靖侯上柱国将军韩宜之位。两旁玄甲众将,以符珍为首,皆全身缟素。小凳子受命跪于一侧,往炭火盆中燃灭纸钱,哀哀痛泣。
云瞳见他便想起了韩越,痛泪急涌眶中。又想姣水岸旁,三百八十五具黑漆漆棺木,枯藤岭中,韩宜及亲卫十八冤鬼……百千往事历历在目,音容笑貌已化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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