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等了太久,若怜还没有听见三月的回答,幽然一叹,将绿草投入了清波:“根茎已断,风吹不生,莫如逐流而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不!”三月急道:“你听我说!”
若怜只是笑笑,提衣踏水,飘然起伏:“不必说了……”
“若怜,若怜!”三月看见自己急切上马,沿岸苦追,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过往种种……却不知他听见没有,始终不见他回头。
云山万重,雾海苍茫,伊人红衣缥缈,步步远去。
“三月,你好好过吧,我走了!”
“不!”三月惶急大吼,只觉一颗心瞬间粉碎。她从马上飞起,去够那片赤红衣角。够到了,够到了,够到的却是滴滴鲜血,化碧啼鹃。
有一缕凄绝歌声,时隐时现,仿佛从天边传来: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又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若怜!”
“三月,你醒醒!”六月听得屋中一声惨烈至极的嚎啕,疾奔到了床前,紧紧攥住了三月在空中乱抓的双手:“醒醒吧,醒醒!主子刚才来看你了。”
“主子……”三月睁开失神的眼睛。
“嗯!”六月总算看见她有个清醒的模样了,忙不迭说道:“主子不许你这样,说再怎么难过,你也不能把自己毁掉。”
“小怜和池公子之前同在春藤馆,名声是一样的,主子都不在乎,你说,我为什么要在乎?”三月喃喃自语,状如疯癫:“六姐,有什么法子能让小怜回家?你帮去我问问主子,我该怎么做,能让小怜回来?”
六月一时语窒。
“六姐,你帮帮我……帮帮我……”
“好,好,我去问,这就去。”六月无奈出屋,在院子里郁闷的转了十几圈,一咬牙回来对她言道:“主子骂你呢!说这都不懂。你要是能把最好的东西给若怜,他高兴了,安心了,自然就回来了。”
“最好的东西……”三月浑浑噩噩,不知所措:“最好的东西是什么?”
“慢慢想。”六月也不知这些话管用不管,只顾安抚她道:“你得先让自己好,才能对他好……”
……
邀凤阁里,云瞳听离凤又问起若怜下落,暗自叹了口气,恐言实情惹他伤心,便也拿蓝月忆的说辞回复:“雷将军那边还在找!”
离凤沉默下来,过了半晌,忽又问道:“还能找得着么?”
“……”云瞳窥他一眼,强作镇静:“我和她们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有消息,她们立刻就会报来。眼下尚无噩耗,就当是好事儿吧。”
“要是一直都找不着呢?”离凤目光凝滞,仿若自问。
“人在世间,难免会经生离死别。”云瞳放下了书,轻轻去拍他的手:“想开一些吧。”
“王主你那爱将三月,想开了吗?”离凤抬起眼帘,冷冷问道。
“她病的厉害。”云瞳皱眉:“我今日过去探望,她还没有清醒,念着若怜,满口胡话。”
“嗬……”离凤忍不住嗤道:“夫郎生死未卜,她还躺在床上,活在梦里!怎不下河找去?”
“别这样说。”云瞳极少听他说刻薄话,不由怔了一下:“若怜出事,三月比谁都要难过。”
“现在知道难过了,早干什么去了?”离凤眼圈骤红,猛就拔高了声音:“我就想问问他:既然嫌弃若怜,当初为何死要迎娶?娶了又不好好相待,生生把人逼死。”
云瞳知道他与若怜患难情深,闻其不幸,难免迁怒于人,便好言安慰:“三月也知自己行事鲁莽,如今痛悔无极,以致重病不起。唯因有情,才至神昏,她如晓得若怜气性如此之大,那夜断然不会离家。”
“她不晓得……嗬!”离凤怒极反笑:“那她晓得什么?晓得冷声冷气的揭人伤疤,晓得用‘行事鲁莽’推卸责任,晓得去夜欢楼买醉喜新厌旧,晓得把家当成客旅,想回就回,说走就走,随心所欲!她明知若怜沦落风尘,还要求他守身如玉。她指责若怜的时候,怎不先问问自己,夫郎十年受苦之时,她在哪里?在干什么?怎么不赶在他挂牌陪客之前,先来相救?”
“三月并未要求若怜之前怎样。”云瞳近几日也从蓝月忆等人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耐着性子给离凤解释:“是若怜欺瞒在先,让三月以为他是处子。事被张缤说破,当街大打出手。三月回家询问,就此争吵几句,这不也是妻夫常情?三月恼的只是若怜骗她。”
“若怜为何骗她?那是因为知道她在乎这个。”
“知道她在乎,就更不应该欺瞒。”
红鹞在旁,只觉王主和自家公子都是越辩声音越高,心下有些不安,忙沏了两盏茶来。
“若怜不好么?容貌美丽,性情温柔,手脚勤快,持家简朴,对妻主更是一往情深。”离凤忍不住流了眼泪:“就因为有段难堪过去,就没资格重新收获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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