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的母亲是山神何神,花仙木仙,就像小狐狸的师傅故事里讲的那样:有位美丽少年贪玩到了郊外,找不着家,哭的睡着了,被神仙见到,生了喜爱。神仙幻成人形,和他做了妻夫,恩爱几年,生儿育女。可有一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神仙不告而别。从此留下父子两人,在思念中度日。
爹爹不说,大约是怕我害怕吧?
冯晚后来已知:这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罢了。他爹爹应是被人拐走,在无比难堪境地下怀子生下,所以对此一生污迹绝口不提,最后悲恨而亡。
“阿潇竟也决绝若此。”陈琅眸光黯淡下来:“我对他……难道无情?”
冯晚退到桌后,与这个自称他母亲的女人隔开距离:“你连姑母一家都能找到,连姬大香父女都能利用,早就把我的身世打探清楚了吧?在此装模作样,哄骗谁来?”
陈琅并不辩解,翻开桌上一个青瓷小碗,就用刚才夺下的簪子,划开腕脉,滴了数点鲜血进去,示意冯晚:“滴血认亲的故事听说过吧,你不信,可以一试。”
冯晚一怔,已挽起袖来,又忙放下:“你早在里面动过手脚了!试有何用?”
陈琅幽幽看来:“你在害怕,怕我真的是你母亲。”
“……”冯晚咬牙硬撑,就是不动。
陈琅也不相迫,自己坐回椅中,慢慢言道:“二十年前,我从一处险地脱生,孤身一人,重伤狼狈,落在赤凤境内,恐遭缉捕,只得逃入深山。”
“你是江洋大盗?”冯晚冷眸瞪来。
“非也。”陈琅答得很是简单:“是怕被当成江洋大盗。”
冯晚扭头,意思是根本不信,却也等她后话。
“山即邙山,侧翼徽州,狼虎成群,亦生灵菇。”陈琅回忆起那日情形,眼前出现了个背着竹筐的青衣少年:“见有许多采菇人前来,我便躲进了一个潮湿树洞内,想等他们走远了,继续疗伤。不想……竟有一人迟后,还为摘取洞口旁硕大圆菇抠住了我的血腿。他惊吓要叫,被我一掌劈在脑后。”
“啊?”冯晚惊跳一步:“你杀了人。”
“若在以前,他必死无疑。”陈琅挑了挑眉:“可在当时,我筋脉错乱,内息枯竭,有心无力,只是把他打昏了而已。”
“你不怕他的同伴找回来发现你吗?”
陈琅点了点头:“我是打算快走,奈何伤势太重,寸步难移。好在其时天色已暗,采菇人恐遇虎豹,都着急下山归家,没有注意到落单了一个。”
“然后呢?”
“我想为自己止血调息,谁知半途又出了岔子,竟在那人旁边晕了过去。”陈琅以手掩额,回忆这辈子栽过的跟头,绝不是令人愉快之事。
“是不是那个你想杀的人,倒比你先醒来了?”冯晚问道。
陈琅看了看他:“正是。”
“然后,他以德报怨,救了你。”
陈琅握手成拳轻锤口鼻:“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如果是我,肯定这样做。”冯晚答的坦然。
陈琅不禁蹙眉:“随便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你不觉自己很傻么?万一她真是江洋大盗呢?”
“以前我不知道,原来救人一命,帮人一难,还要先想那许多。”冯晚的笑意很凄凉:“我也不知道,傻子和聪明人,竟然是这么界定的。素不相识的绝不能救,不能帮,相识的最好也别救,也别帮,谁知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呢!”
陈琅一窒,半晌叹道:“这世上聪明人太多,比如惜花山庄的张擎苍;傻子却太少,比如你父亲……和你……”
“那采菇人是我爹爹?”冯晚一愣。
陈琅点了点头:“因他救护,我得以再逃一劫。大半年后,我身体复原,特意去徽州谢他,不想……”
“听见了那些闲话?”冯晚紧紧咬住了下唇。
“唉!”陈琅一叹:“小郎仁善,却受我之累,贞名有损。闻知此事,我一时冲动,就拿谢银当了聘金,把他娶回身边了。”
“冲动……”冯晚喃喃念道。
“……”
冯晚哼了一声,冷眼看来。
“总有些故事同戏本子上写的不同。”陈琅两手捋发向后,神情极不自然:“虽是一时冲动,可我并没有亏待阿潇。”
“是么?”冯晚垂下了眼眸:“你都不敢带他回家。”
“我自己都没有家呢。”陈琅一言出口,又叹数声:“不,是已人亡家破。”
“什么缘故?”
陈琅僵冷了下来:“不提也罢。”
冯晚看她半晌,兀自一叹:“这么说,我和爹爹住的那个大山里的小院,不是你的家了。”
“……”陈琅又开始狠掐额纹。
“我十二岁前,一直住在那里,可从没见过你去。”冯晚眸光惨淡:“我一直以为,我就是个没娘的孩子。”
“小晚……”陈琅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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