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发起鸾台一战的是霜翀呢?”
“除非他疯了。”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同样会力战到底。但他绝不会那样做。”
时雨不喜灵鸷对霜翀毫无迟疑的维护,赌气道:“万一你的足铃也未因他而响,我看你们如何凑成一对!”
灵鸷对此早有打算:“大不了我去求取空心树心,其汁液服之可生欢喜,也可催动足铃。”
“你非得认定他吗?他会成为大掌祝,而你交出足铃,只能成为他的附庸。你未有过丝毫不甘?”
“没有!”
为何他们都把“不甘”二字挂在嘴边,时雨如此,霜翀也如此!
时雨的乌发垂落在灵鸷胸前,话语也一声声在他耳边。
“那我呢?你从没想过我吗?为何偏偏要在我身上尝试,无论我对你做过什么你都默许了。在你心中我没有半点不同?我不信。”时雨喃喃低语,“我在罔奇、绒绒他们面前从不肯承认,其实我已想通,无论你今后是男是女,我愿意身随你定。你喜欢什么我就是什么。畜生都变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可是任我千变万化,也无一样是你想要。时日一到,你还是会走是吗?”
灵鸷的手又横挡在眼前,像畏光一样回避那惊心动魄的眉眼。
“是!”他横下心道。
时雨已小心避开灵鸷身上的刺青,可灵鸷似能感到有湿痕蒸腾在颈后的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要伸手去拭,时雨执拗地将他的手臂压回眼上。
“你并不抗拒我,也不抗拒日后成为女子。只是你必须屈从于霜翀,哪怕这并非你的本意。”
“霜翀比我更强,他才是大掌祝最佳的人选。”
“白乌人已经为抚生塔而活了,你还要为霜翀而活?盘翎尚有选择,你为何没有?”
“我不能!”
“谎话!你身份比他们高贵,自幼受教不逊于任何人。说什么霜翀比你更强,你可曾为自己争取过?我不想看着你仰人鼻息,一世委曲求全。灵鸷,灵鸷,就当我求你了,你心中无我,但我也盼着你自在而活!”
“我不能……”
“你的‘不能’,是为霜肿,还是为白乌?”
“自然是为了白乌!”
灵鸷眼中的痛苦之意已化为怒火。这怒火既是为着时雨的苦苦相逼,也为着那些被他抛却在脑后的往事。
——你非天佑之人,注定成不了族中最强者。
——好好辅佐霜翀,白乌的将来就系于你们身上。
——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你只需做好本分!
——大掌祝之子又能如何,还不是霜翀手下败将。
——你不会心有不甘吗?那是因为你少了一样东西!
……
“既然与霜翀无关,事情就好办了。灵鸷,你听我说,你若不肯回去,霜翀必然出来寻你。只要你我联手,杀他不在话下。我自有办法将此事掩盖过去。没有了霜翀,以你的身份和能力,将来你就是大掌祝,你就是白乌之主。就像莲魄那样,到时谁敢逆你之意!你放不下责任,仍可为族人、为抚生塔而活,而我只为你活!”
“你说杀了霜翀?”
“对,杀了他……只有成为族中最强者,才能拥有自己所爱之人!”
“最强者……所爱之人?”
灵鸷忽然想起这句话为何如此耳熟。他挪开手臂,定定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忽然遍体生寒。他竟已忘了时雨空有一副仙胎玉质的皮囊,骨子里却毒辣阴邪。共处百年,灵鸷已不再像当初那般对他处处提防,然而他的本性还是没有改变。
那句话分明出自霜翀之口,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场梦—也定是霜翀的所见所闻。时雨窥破了霜翀心思,也看穿灵鸷心魔,今夜种种皆是他布下迷障,灵鸷心旌摇曳,竟任他摆布许久!
灵鸷从未这样厌弃于自已,一掌将时雨扇下床去,踢开时雨散落四处的衣衫,剑尖颤巍巍地指向他:“我杀了你……孽障……你污了我的剑……还不快给我滚!”
时雨扯下甩到脸上的衣衫,起身徐徐上前一步,伞中剑及时回撤,可剑尖仍在他胸膛上刻出血珠。
此伤一旦留下便不可自愈。
他低头看向伤处笑了一声:“你要知道,不是每次你让我滚,我都会乖乖回到你身边。”
“滚!滚!”
第56章 尾声
灵鸷二百九十七岁那年,于长安的深秋接到霜翀来信。
“赤月将至,可缓缓归矣。”
彼时时雨已走了一年有余。绒绒起初还总在叨叨,一时责怪时雨狠心,一时又埋怨灵鸷无情。后来不知谢臻对她说了什么,她才在灵鸷面前收敛了。
白蛟那里曾经传来音讯,说在赤水之畔见过时雨一面,他身后似有震蒙氏聻跟随。白蛟与时雨水畔对月而酌,只觉他活得更为自在逍遥,也绝口不提旁人。
灵鸷返程时没有让绒绒、谢臻相送。该说的话这百年里已然说尽。他走后,绒绒会回到昆仑墟,青阳君还在等着她归去;谢臻说要诗酒相伴,于江海山川间了却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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