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生·孤暮朝夕_辛夷坞【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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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玉簪公子

  时雨提议从玉簪公子那里下手,灵鸷并无异议——眼前看似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他只需要弄清楚这个玉簪公子到底身在何处。

  时雨改不了爱卖关子的臭毛病。他说,玉簪公子用不着去找,对方自会送上门来。

  月升日沉,神禾原的郊野水畔,时雨不厌其烦地将一颗小石子抛入水中,看它打漂,又隔空将它招回。绒绒垂足坐于一棵柳树之上,翘首向月,把玩着头发。灵鸷则默立于树下的暗影处。

  他们照时雨所言,正在这里等候玉簪公子的出现。

  如此过了许久,绒绒的歌也哼烦了,四下安静下来。时雨把玩着小石子回头道:“主人放心,玉簪公子夜里最喜在这一带游荡。他鼻子灵得很,但凡嗅到有异样的气息,无论是人还是物,他都会过来探个究竟。”

  灵鸷没有出声。时雨嘴上让灵鸷放宽心,但其实在他看来,灵鸷也未见得有多忧心。距离子时只剩下两个时辰不到,灵鸷全无半点心浮焦躁,始终凝神屏息。不留神细看,会以为他与黑黝黝的树干已长成一体。

  春寒料峭,原上风急。时雨心念方生,绒绒、灵鸷所在的柳树已化为一间精雅山房。室内温软馨香,床榻席褥俱全,红泥风炉上架着的青瓷小釜里水沸如鱼目,汩汩冒着热气。时雨立在门外的修竹下朝他们露齿一笑,突然脸上一痛,半根柳枝飞抽过他面颊,幻境顷刻化为乌有。

  “我讨厌你的幻术。”灵鸷语气平淡却不乏威慑之力。

  “是。”时雨低头。

  树杈上的绒绒幽叹了一声,“你们知道吗,若让我选,我宁可在昆仑墟上偷东西,哪怕被离朱发现用捆仙索困住七天七夜,也不愿意去招惹玉簪。”

  灵鸷说:“哦?他如此了得。”

  “你很快便会知道。”绒绒愁道:“有些人厉害,却不难缠。比如你,若非皮痒犯贱,与你待在一处也不算可怕。可有些人恰恰相反,比如玉簪。”

  “你与他有仇。”灵鸷明白了。

  绒绒晃动着双腿,对树下的灵鸷说:“细究起来,我和玉簪也有点渊源,都是自上界而来。他主人早早去了归墟,他便来了人间,在这里逗留的日子远比我要长。三百年前我与他打过一次交道,从此他就缠上了我,非要我……跟他相好,可我却瞧不上他。”

  说到此处,绒绒故意将手中新捋的杨柳球轻轻砸向灵鸷,“从来只有我相中别人,没有等他人来物色我的道理。我看上的,都是你这样难嚼的硬骨头。”

  灵鸷眉毛也未动一下,仿佛绒绒所言与他全无关系,只是在柳球将要沾身之时,他抬手在肩头一拂,柔嫩枝条揉成的杨柳球流星般弹开,绒绒被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水边怅然自省的时雨也险遭池鱼之祸。

  绒绒并不气馁,娇嗔道:“你这时应当问我,那玉簪公子是不是长得极丑。”

  自然是没有人问她的。于是她又兴致勃勃地往下说:“他嘛,长得倒也不坏,但实在是难缠。我不答应,他各种阴损的招数都使了出来。你想必没见识过同他一般记仇的人,一旦被他恨上,他就像疯狗一般,手段虽不怎么高明,可前脚刚将他打退,他后脚又来了,反反复复,永无休止,让人头疼得紧。后来时雨受不了他时时上门找茬,就给了他一点苦头尝尝。”

  “一点苦头?”

  “嗯,不过是削掉了他一个脑袋,他后来又长了回来。从此他就将时雨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也无心再纠缠我了,只顾着找时雨麻烦,又是一百多年不依不饶。幸亏近年来他找到了新乐子,进宫某了个叫什么‘鹤’的职位,将当今女帝哄得心花怒放,听说是汲取人间帝王之气可助修行。如此下来,我们才消停了一些时日。”

  时雨把玩着手中的小石子,不屑道:“他那套蛊惑人心的法术拙劣不堪,也就骗骗凡夫俗子罢了。”

  “是是是,你若有心,想必比他强万千倍。那你为何不去呢?”绒绒打趣时雨。

  时雨哼笑一声。

  “喂,灵鸷,你就不想问问我和时雨是什么关系吗?”树下太过安静,绒绒禁不住又想扔点什么下去撩拨一二,想到方才那个飞火流星般的杨柳球,到底是管住了自己的手。

  这次灵鸷还算配合,虽无兴趣,还是勉为其难地问道:“你们可是一对夫妻?”

  “什……什么?没有的事!”时雨吓了一跳,所受到的侮辱仿佛比绒绒和地狼相提并论时更甚。

  绒绒笑了:“你看他如同半大孩童一般,我怎么下得去手?”

  灵鸷讶然:“我还以为他是个侏儒。”

  时雨默默将水中石子尽数投入水中。技不如人,奈何!

  绒绒幸灾乐祸,狂笑了一阵,才说道:“他自化形起便是这个模样。不过以他的修为,换个样貌倒不算难事。我早跟他说过,反正我们意气相投,只要他肯长大,日后与我做个伴,一同修行也不无不可。他却瞧不上我,怎么都不肯。

  “你休要拖累于我。”时雨本是一脸嫌弃,忽然面色一凝。开阔的郊野水畔,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有笑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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