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生·孤暮朝夕_辛夷坞【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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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并没有多美。”时雨点破。

  “你美,可你却没有我这般毛绒绒。”绒绒气急败坏地嚷嚷:“我这就去找琅玕之玉来敷面。

  灵鸷正想着族中这些年来气氛日渐肃杀,休说是豢养灵宠,便是初生的孩儿也不多见了。

  “我无需毛绒绒的兽型来讨人欢喜。”时雨还在和绒绒斗嘴不休。

  灵鸷忽然心中一动,看向时雨时也温和了不少。

  “你变个毛绒绒的给我瞧瞧。”

  时雨以为自己听错,“不……不知……主人何意?”

  “你不是善幻化?”灵鸷颇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时雨如蒙奇耻,脸一仰,“主人不如杀了我罢。”

  “我不杀你。只需再取你元灵,或可送你重返母体之中。”灵鸷毫无慈悲之意。

  时雨疑心他对玉簪一事的底细早有察觉,也知他不喜开玩笑,可……

  “时雨,区区皮相有何足惜!你不也说过,一旦认主,万般皆为主人所有?”绒绒心知时雨是断断不肯死的,不过放不下颜面。

  时雨心一横,水畔出现了一头巨大文豹,皮色油亮,凶猛矫健。

  灵鸷以伞拄地,盘腿而坐,说:“再变!”

  说话间文豹化为火红朱雀。

  “再变!”

  时雨只得依言照做。不过他亲身幻化出来的不是狞猛异常的虎豹虬蛟,便是孔雀凤鸟等美貌灵瑞之物,灵鸷均未看在眼里。

  “主人莫非要我变作王八才肯满意?”最后时雨以猞猁之身高声抱屈。

  夜风中传来“桀桀”笑声,一黑影贴草丛而过,又魑魅般无声飞远,没入远处山林之中。原来是一只夜鸮自草丛捕鼠果腹。

  “就这个吧。”

  时雨如鲠在喉,自知多言无益,默默变作了夜鸮模样。不过与方才那只灰扑扑的凡鸟不同,他通体雪白,唯独双目金澄。

  灵鸷摸了摸下巴,朝他伸出手。时雨知趣,展开羽翼飞至灵鸷臂上。

  “雪鸮?”灵鸷用指尖轻刮他锋利的喙,“倒是一只俊俏的畜生,远胜你从前形貌。”

  时雨哀莫大于心死,然而于死灰之中偏有一念残存——这还是灵鸷头一回对他吐露赞赏之语。雪鸮低头缩羽,默默栖在灵鸷身上。

  “鹰鸮素来都是夜间出没,时雨这一身雪白看似不合时宜,却与灵鸷你锦衣夜袭的风范颇有共通。好得很呢!”绒绒喜滋滋地去逗弄时雨,还未摸到他的羽毛,险先被他将手指啄断。

第12章 玄陇山神

  既决意要往西海大荒之地而去,临行前时雨回了一趟鬼市。不过才隔了几日,从前门庭若市的绒绒家酒肆已人去楼空。正如时雨所料,整个宅院里里外外一片狼藉,如遭受过洗劫。不知是玉簪手下众喽啰上门来寻仇,还是贪财寡义的仆从所为。好在时雨对此地并无眷恋,也不将身外之物看在眼里,只依绒绒所托捡了几件她事先藏匿好的“宝贝”,无非什么思无邪、瑶草等无用之物。

  出门时他忽又想起一事,不情不愿地在鬼市中挑了两身华贵不俗的锦衣带在身上。

  他们离了长安城沿陇关道一路西行。此行路途遥远,灵鸷倒也没有心急火燎地赶路。解开朝夕之水的秘密固然重要,可游历山川也是他心中所愿。俗世间百十年的光阴于白乌氏和抚生塔而言不过只是须臾,他心里明白,若日后回了小苍山,他再也难有这样的时机与雅兴了。

  时雨屈服于灵鸷淫威,大多数时间都以雪鸮的形貌随行。绒绒仍是绿衣少女的形貌,悠哉悠哉地陪灵鸷一路走一路看。

  除去对锦衣华服的偏爱,灵鸷在其余起居行止方面颇为随意。时雨有心讨好,可无论是邀他去赏皇家汤池,还是品尝人间异馔,他都不是很感兴趣。他又不喜时雨擅施结界,滥用术法,于是穿行于莽林山野之间,日晒风吹、草行露宿都是常有的事。

  时雨虽不受风霜侵扰,然而他在这数百年里过惯了精雅的小日子,一时间颇为苦恼。一路过了扶风、岐山,终于行至玄陇山一带。那夜骤遇大雨,他便借机提议找个好去处暂避。

  灵鸷不以为然,“这点雨何须躲避。”

  时雨说:“主人一路以灵为食,想必有些腻烦了,歇歇脚,打打牙祭又有何妨?”

  时雨已看出来了,灵鸷伞尖凝聚了不少元灵之气,不知是原本就存蓄于其中,还是那些丧于他手下的生灵所化。只不过灵鸷也并非不能饮食寻常之物,诸如肉脯、炙肉之类他就颇为喜欢。

  灵鸷似有松动,“也好,我们去找个山洞,你捕些老鼠来烤了。”

  时雨心中叫苦不迭,他生性爱洁,即使化作雪鸮,最烦恼之事也是灵鸷让他捕捉蛇鼠虫雀。他拍了两下翅膀,道:“我跟随主人不敢言苦,不过绒绒乃是女流之辈……”

  “什么?”绒绒正拿了片阔叶接雨水玩耍,闻之一脸茫然。然而毕竟有六百年交情在,她将阔叶顶在头上,附和道:“没错没错,我也累了,这次就听时雨的吧。”

  灵鸷不能理解为何女流之辈更容易疲累,但也没做无谓的坚持。这一路行来,他自天地间感应到的灵气渐胜以往,竟隐隐有枯木逢春之态,这异象令他大为惊奇。玄陇山以钟灵毓秀著称,在此间暂时安顿下来,或许正可探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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