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鸷始终不置可否地跟随其后,看样子对于找到所谓的“蜃眼”也不抱着十分的希望。
“阴之地之交天,无形有迹……白泽卷轴上是这么说的……七三爻应上六爻,不对不对,也不是这里……哦,我想到了!”他们沿着低矮的城墙根绕了一圈,绒绒忽又掉头折返。
“绒绒,我们到底在找什么?”谢臻无力道。
绒绒说:“我观日月之相、阴阳之理、虚实之道,这蜃眼应该在基石坚固、有遮蔽、与水有关的通风之处……吧!”
她最后那个尾音让谢臻的心都凉了半截,灵鸷的表情也变得耐人寻味。
谢臻驻足长叹一声,随手指向不远处的皮货行。
“照你这么说,我们已找到了。”
皮货行夯土的山墙下摆着一排竹架子,上面晾着的几块兽皮正在风中轻轻摆荡,旁边还有一个粗陶水缸,想来是伙计用来清洗器具所用。
绒绒脸上有些挂不住,辩驳道:“还需有遮蔽……”
谢臻默默指了指山墙上的屋檐。
“我这就去看看,万一就是此处呢!”绒绒嘴硬,一阵风似地逃离谢臻身边。
谢臻对灵鸷苦笑:“我早该回去睡觉的。”
灵鸷还未回应,前方的绒绒忽又惊叫一声:“呀,你们快过来看看!”
他们没想到绒绒真的有所发现,忙跟上前去。只见绒绒正捏着鼻子端详竹架上的一块兽皮,“这不是福禄客舍老板送来加工的那块貂皮吗?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灵鸷皱了皱眉,良久方说道:“天要亮了,先回去再说。”
绒绒偷偷摸摸去取那块貂皮,冷不防一声巨响传来,吓得做贼心虚的她吓得连退几步,一屁股栽倒在地。
原来是隔壁早起的人家在门前燃放爆竹。绒绒揉着屁股回头一看,绊倒她的是一块半藏在墙根杂草里的大石头。
石头看起来毫不起眼,是附近郊野随处可见之物。
“气死我了。”绒绒恼羞成怒,抬腿朝那石头踹去,却被灵鸷轻轻扯开。她顾不上问为什么,随着灵鸷抬手,石头漂移至一旁,下面俨然是一口年代久远的枯井。
绒绒小心翼翼地朝井里看了一眼,挠挠头,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这……该不会就是蜃眼……吧?”
七日后的子夜,他们再度来到了枯井前。这枯井的井口不大,围砌的青石早已崩塌殆尽。即使是在夜里,以灵鸷和绒绒的目力仍可轻易看到井底的荒草和碎石子,想来已废弃了有些年头。
谢臻曾打听过,经营这皮货行的一家人居于此处已累积五代,早在他们从前人手中接过这宅子时,枯井便已存在。这井本没有那么深,他们早年贪图便利,雇了打井人循着旧井继续往下挖。经验丰富的打井人断言此处应当有水,然而从三丈挖到了五丈深,仍旧一点水沫子都没冒出来,无奈之下唯有将其废弃。因为这井口紧傍着屋宅,为防有孩童、牲畜无意间失足掉落,他们才找了块石头将其堵住。
绒绒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子扔入井中,片刻后,石头砸落在实地的沉闷声响入耳,她又躬身去看那石子的掉落位置。
“你还不肯死心?”谢臻看不见黑黝黝的井口里到底有什么,可皮货行管事的说他儿时常从石头缝隙里往古井扔爆竹,除了差点被长辈打断腿,也未发生什么离奇的事。虽然灵鸷和绒绒在这七日里又将福禄镇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寻过一轮,再也没找到比这枯井更接近“蜃眼”的所在,可这口井委实看不出有何异常。灵鸷甚至下到井底察看了一轮,同样无功而返。
“我都说了,这蜃龙已沉睡了万年,岂是那么容易被惊醒的。什么石头、爆竹,连挠痒痒都算不上……看我的吧!”
绒绒从怀里掏出一只犹自扑扇着翅膀的燕子。
蜃龙喜食飞燕,传闻它在海上游走盘旋,就是为了将燕子吸入蜃眼之中。这时节在福禄镇一带难得见到燕子,绒绒连夜去了趟东海,捕回了蜃龙最喜欢的红嘴玄燕。
她其实也没有多少底气,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将石块紧缚在燕子脚上,喃喃安抚道:“委屈你了。我定会为你祷祝,让你来世有个好去处。”
说罢,绒绒伸出纤纤玉“爪”在燕子颈脖处划了一道,迸射而出鲜血濡湿了石块和燕子的羽毛,她松开手,燕子坠入了深井之中。
三人屏息倾听,很快,石头落地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绒绒很是失望,想要上前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灵鸷拦住了她。“我去。”
井底还是老样子,红嘴玄燕在碎石和杂草间轻轻抽搐,好像在控诉他们做了蠢事。
绒绒小声说:“要不我再去捉几只燕子来试试。”
“上天有好生之德。”谢臻劝道:“或许这蜃龙已换了口味……”
正要从井沿离开的灵鸷忽然停下脚步,他似觉察到井底散发的腐臭被冲淡了,一缕陌生的气息萦绕而至,无形无色无味,却有着白乌人方能感应到的远古生灵的躁动。
灵鸷本能地腾身闪避,与此同时,就在他眼皮底下,井底的燕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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