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
绒绒听到了灵鸷的警示,四下平静之至,她委实不知险从何来。然而就在这平静当中,令她惊讶的事发生了。
“哎呀,谢臻怎么飞起来了!”
灵鸷猛然回头,果然见谢臻飘浮在离地寸许之处,定睛细看,这哪里是什么“飞起来”,而是谢臻双足和衣袍下摆已消失不见。
绒绒与谢臻仅有一步之遥,她的惊叫声才刚落下,便发现自己指向谢臻的手也化作了透明。她骇然变回原型,紫貂迅捷地蹿出老远。
不过是一瞬间,谢臻消失的部位已蔓延至膝下。好端端的一截身子没了,可他整个人偏偏毫无知觉,低头时面上并无痛楚,只有惊愕。
灵鸷撑开通明伞欲将谢臻拢住,可通明在谢臻下半截无形的躯体中轻轻飘过,犹如荡入虚空。他所能看到的谢臻只余腰上部分。
“把手给我……”灵鸷想要在半空中拽住谢臻,有个影子骤然挡在他身前,一声清喝自耳边响起:“别碰他!”
谢臻快要被虚空吞噬的身躯被一轮血光所笼罩,明明周遭空无一物,那气聚而成的珠子却似嵌在无形的缝隙之中,被一股力量扭挤缠绕着。
“时雨!”绒绒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语气中掩饰不住惊喜。
今夜无风,枯井畔长满的野草连叶尖都未见晃动,但灵鸷知道那股气息还在井口周围盘旋往复,期间有结网的蜘蛛从皮货行的屋檐下荡过,无声无息被吞没其中。
玄珠忽消忽长,血光变幻不定。如此僵持了许久,那气息逐渐有了消散之势,谢臻消失的身体一点点在玄珠中显形。当他重新感觉到双足落在实地,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脚下一阵虚浮。
“放心,你还没死。”时雨冷冷道。他看似气定神闲,额角的发丝已被细汗打湿。他将玄珠收回,转身去看那不见了半边屋子的皮货行。
皮货行管事的和他衣不蔽体的娇妻从被窝中坐起,相拥着打量着屋外的身影,脸上尽是茫然。冬夜的凉意透过消失的墙壁侵入他们肌肤耳鼻之中……
“一场梦罢了。”时雨朝他们微微一笑。
两人的尖叫声还来不及喊出口,双双倒向床板,重新陷入了酣睡。在寂静中缺失的屋舍也顷刻复原,昨日新鞣制的兔皮还在架子上轻晃。
“你舍得回来了!”绒绒蹦到时雨身边,又想哭又想笑的样子十分滑稽。然而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用谢臻的袖子擦了把汗,“刚才好险呀,连谢臻这不畏法术的怪人都吃了亏!”
“那根本不是法术,而是蜃气。你们的胆子太大了,贸贸然将燕子抛入蜃眼,就不怕和燕子一道被蜃气吞噬?”
“真的是蜃龙呀!”绒绒欢呼了一声,继而又有些不服气,“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时雨瞥她,“你能想到,我自然也能想到。”
“我是人间小白泽,你又不是。快说,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绒绒悄声道:“难不成你一直在暗处跟着我们?”
“想得美!”时雨轻哼。
劫后余生的谢臻还有些惊魂未定,但面上的笑意却是由衷而发,“小时雨又长高了。多谢你救了我!”
时雨的名号前无端被凡人冠上了一个“小”字,仿佛被逼迫着吞下一口污秽之物。他扯扯嘴角,“你迟早要死的,何必这么着急。你也救过我一回,我们终于扯平了。”
谢臻笑着点头,又问:“这蜃龙已醒过来了?”
“应该还没有。”灵鸷说。
井口那缕气息的消失与它出现时一样悄然,短暂的异动之后一切恢复如初。不过这至少能证明他们没有猜错,这福禄镇下的山丘正是蜃龙。
“蜃龙以蜃气吞噬燕子只是本能,令它沉睡于此的神灵多半已去了归墟,根本没有人可以再将它唤醒,就算再喂一百只燕子又有何用?”时雨又浇了一盆冷水。“万一蜃龙醒来,你们又待如何?谁也杀不死它,到时稍有不慎就会让整个福禄镇陪葬。”
绒绒沮丧道:“我……我没想那么多。现在该怎么办!”
“无需唤醒蜃龙,只要找到一处破绽,我便可下去探个究竟。”灵鸷对绒绒说。
时雨闻言也朝绒绒冷笑:“被蜃气吞噬消融只有死路一条!”
“为何都冲着我来?”绒绒愤然跺脚,“你们打算永远不说话了?”
时雨一时无言,转头朝那枯井说:“蜃眼没有张开,说什么都是枉然。”
“你这话也是对我说的吗?”绒绒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时雨眼角的余光轻飘飘掠过灵鸷,灵鸷一贯地不受任何调侃逗弄所扰,仿佛会感到不自在的只有时雨自己。
他绕开在身边晃来晃去的绒绒:“与你无关之事,你闭嘴就是。”
今夜闹出了不少动静,既已找到蜃眼,也不急在一时。看着谢臻灰头土脸的样子,灵鸷提议先返回福禄客舍再说,绒绒被蜃气吓得不轻,也恨不得早点离开此处。她欲随灵鸷而去,却发现时雨还独自逗留在原地。
“时雨,你怎么了?”绒绒困惑地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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