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突兀的传来木椅翻倒在地的声响,紧接着后头的便是某人独特的随意散漫的语调。
隔着不远的距离,清晰的传入众人以及刘唐的耳里。
“既然如此,我也有一问题想要请教刘兄。”
“你言‘道本为万物,何出万物’,那若道为内在,何为外在?”
“内外之分,又有何区别?老子曾言,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敢问刘兄,此处所说之道与刘兄所言之道,是否为同一道?”
刘唐看着他的眼睛,信目而答:“若‘道’为内在,则‘我’为外在,内外如此,才是‘我道’。”
谢诣放声大笑,轻松翻身到课桌上,手臂张开,宛如振翅高飞的白鹭,纵情自然,狂放不羁。
霎时,他收敛所有情感,目光炯炯的盯着刘唐。
“敢问刘兄,‘我道’为何?是天下我道,亦或独身我道?”
刘唐正欲回答,却被荀潜暴躁的打断。
“谢诣,你给我下来,桌子是给你踩的吗?!这是给大家读书用的!”
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某人悻悻的从上面下来,正正经经的给夫子鞠躬道歉,然后便将目光转投向另一人。
“看什么看,别看了,有什么话下课讲,现在还在上课,明白吗!”
荀潜心底那叫一个郁闷,有一个没看透也就算了,谁曾想半路竟还杀出一个,虽比刘唐少了几分包罗万象的性子,但却比他多了几分灵韵天成。
要是旁人也就罢了,偏生还是他曾感叹过的不学无术的谢诣。
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哟!
罢了罢了,英才辈出,他该高兴才是。
众人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脑中却在不断回味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话。
何为道,道为何?道是否和他们学习的相同。
如果相同,为何要争辩;如果不同,他们学的又是什么?
种种光怪陆离,犹如天堑般横亘在众人心头,无论今日辩论的结果如何,对他们产生的影响无疑是澎湃而巨大的。
荀潜咳嗽一声,唤回了学子们飘忽不定的神思。
“刚才两位抒发的见解都很精彩深刻,为师深感惭愧。”
“自觉往日所学皆成泡沫幻影,拘泥于一方天地中,挣脱不得,今日听闻,顿觉恍然。”
“今日辩论到此结束,日后若还有机会,再继续。”
“不过,今日的课还是要继续的。”
......
夫子刚从刘唐身边走过,她的书桌上就多了个张纸条,叠的整齐,从外表上倒也看不出是谁的手笔。
心中估量着夫子应该没那么快转身回前排,她这才放心的打开纸条。
“‘我道’为何?”
字体飘逸,筋中带骨,结尾带着少年的锋利和无所束缚。
刘唐讶异,随后便沉下心来,思考片刻,轻拢衣衫,提笔蘸墨。
纸条传回最后一排。
谢诣打开,上面只端正的写着七个字。
“我道即为人间道。”
谢诣合上纸条,抬头望了眼前排挺直的背影,心下默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荀夫子的课是今日的最后一节,结束后便是放假的日子。
布置完课业后,众学子即刻欢呼,拎起书袋就想往外跑。
“慢着。”
魔鬼般的幽幽嗓音又将他们给堵了回来。
面对着众人哀怨的眼神,荀潜心安理得的解释道。
“还有件事忘了同大家说。”
“下月中旬,便是四年一度的名士大讲,地点在我们书院,相信往年各位的家中也有参加过大讲的郎君。”
“那么此次大讲,有哪位郎君想要参加?”
众人还在踌躇之中,竟无人报名。
原本大讲报名的名额,应该是隔壁三四年段的学生们,但无奈那一届除了王家郎君外,竟无旁的出彩之人,所以名额便落到了他们一年段的身上。
虽然现下班上无人报名,但该参加还是要参加的。
“刘唐,等会儿到我这儿报个名......还有那个,谢诣,你也过来一下。”
学生们顿时哗然,刘唐也就算了,毕竟次次头筹都是他,但是谢诣这个每次倒数第一的人,如何得了夫子青睐?
荀潜回到住处,翻找出几本书,递给他们,仔细嘱咐道。
“这些书你们拿回去好好参考一番,此次名士大讲,来的皆是才学渊博之人,你们两个虽聪慧,但切记不可大意,不可轻敌。”
说到这儿,荀潜加重了语气。
“尤其是你,谢诣,以往吊儿郎当就算了,自打今日起,你可要好好温习课本,以后课上只要发现你睡觉,就罚抄《道德经》一百遍,永无上限。”
谢诣懒散的跟在刘唐身后,听见这话,好笑又好气:“本郎君同意报名了吗,强买强卖我可是能告你的。”
荀潜面色诚恳,拿出两张纸:“为师知道你和刘唐素日不和,此番他参加大讲,若一朝得名,天下人只知他刘唐,而不知你谢诣,那你岂不大输给他,再者你不参加,莫非是怕了这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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