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思各异,脸色古怪,不由得抬头,悄悄看了看帝王的神色,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沉玉挺拔的背影,心魂震颤不已。
天边薄云滚滚,半掩红日。
天要变了。
沉玉下跪行大礼,朗声谢恩,再起身走近华仪,弯腰接过指挥使令牌。
华仪亲自将玄铁令牌递给他,手指不经意地触到他的手心,她飞快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他抬眼,眼角微勾,她飞快地缩回手,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袖子。
他轻笑一声,声音唯有他二人可闻。
她就是不再看他,他便无奈地收下令牌,重新后退谢恩,却在垂头的那一瞬,眼神晦暗下来。
华仪自然是没看见。
帝王狩猎完毕,天黑之前便摆驾回宫。
华仪当即沐浴更衣,着单衣卧在榻上,白嫩的细胳膊搂着枕头,昏昏欲睡。
待沉玉来了,二人又絮语到了深夜,才吹熄烛火,相拥而眠了。
如此便到了七月中旬。
七月蝉鸣声愈发的响亮,热气腾起,地底潮湿,将人的心情也搅乱了几分。
尤其是华仪这等性子的。
哗啦——
又是一声清脆的巨响,也不知是这个月第几回了。殿外候着的常公公一个激灵,赶忙将耳朵贴上了墙,便听御书房内,女帝的声音仿佛浸在了冰水里,“一群草包!”
被骂的人早已吓得跪下了,战战兢兢道:“臣……臣正在着人迅速去查,那处毕竟是平南王辖地,臣也不好直接……”
华仪冷笑着打断他道:“平南王?平南王是谁?他平南王的脸面,比朕都大吗!”
那人赶紧改口认罪,连头也不敢抬,生怕又哪里惹恼了女帝。
华仪目光睥睨,冷眼看着下方匍匐的人。
她下令开通河渠已有一年,到了他平南王辖地,朝廷银两便出了问题。
她着令户部去查,前前后后查了一月,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可以替那些人说——不就是官官相护,私底下那些个龌龊事,以为她不知道?
平南王。
她这个好皇叔,实在是不如成亲王有眼力见的,这等时机,还敢往她的霉头上撞?
当真是好笑的很!
气氛正压抑间,屏风内便响起缓慢的脚步声,是柔软的靴底轻敲地砖的清响,随即沉玉拿着盛茶的托盘走了出来,将茶盏放到桌上,道:“陛下消消火气。”
华仪冷着脸不语,沉玉又转头,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淡淡道:“刘大人,陛下想要的是什么,大人知道吗?”
刘敬之忙道:“知道。”
沉玉道:“大人有把握给出一个交代吗?”
他这是在给刘敬之解围,又安抚女帝的脾气。刘敬之心下感激,忙下拜道:“臣这回定当竭尽所能,报效陛下!臣……臣马上就去下发文书,派人催促进度,暗中查访贪污徇私之人,决不让平南王妨碍修建河渠之事!”
华仪拢起眉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朕便再给你六日期限,你下去罢。”
刘敬之赶忙叩谢皇恩,麻溜地起身退下了。殿门一开又合,一切归于寂静。
华仪往后跌坐回御座里。
她倚上一边扶手,手肘支起,抬手捏了捏眉心。
沉玉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她叹了口气,道:“朕也不知怎的,近日总觉得乏力,困得也极早……朕都有点力不从心了。”
他低笑着,摸了摸她的鬓发,“仪儿正入二九年华,何必作老人之态?”
她怔了怔,抬头看着他。
二九年华的皮囊,可她细细算来,她已活了三十几年了。
前一世励精图治,未曾细细品味过人世太多美好之处,匆匆地活着,又匆匆地诀别,其实已经有了个不易再起波澜的心。
前一世,华湛死了,李文盛死了,就连卫陟也死在了沙场之上。
所以她看惯了人事变迁,一闭上眼就仿佛还活在前世里,她高高在上,脚底踩着无数的鲜血,无人胆敢冒犯,无人可以相信。
那么多的跌宕起伏,最相信的人背叛自己的痛苦,江山沦落的绝望。
她好像活在了一场梦里,眼前的世界美好无比,却让她丧失了许多的欲望。
除了自己还活着的感觉如此清晰,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可以发生,包括她藏在心底三年的那个心结,或许在某一日,又会迎来新的转圜。
一切都太过于荒诞。
而今,她和沉玉也算是在一起了。
不知道后面还会有怎样的发展,她的重生带来了太多的变数,譬如前世没有的行刺,坠马,还有平南王。
可她如今唯一的心愿,大概就是平稳地和沉玉过下去了。
也只有他,能给她波澜不惊的心,带来一丝前世没有的少女情愫。
但愿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东西,不过是她的多想。
沉玉看着华仪,她眼睛里有深深的疲倦,又慢慢涌起一阵无力,分明水眸专注地盯着他瞧,眼神越慢慢地沉寂了下来。
他心底微沉,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华仪垂下眼,平淡道:“约莫是近日热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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