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原就是他亏欠了她的,而今便算是他报还于她的骨ròu身上吧。
王襄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凝视傅珺良久方道:“你说此案另有嫌凶,坏了那李念儿的……清白,可知是何人?”
这简单的一句问话,却像是一道曙光,照亮了傅珺的眼睛,让她心头涌出一阵狂喜。
王襄终于松口了。她就知道。她的外祖父是真正的智者大家,一定会允许她cha手此案的。
qiáng按下心头的喜悦,傅珺整理了一下思路,轻声答道:“回外祖父的话,依孙女儿看来,那李念儿的继父李双喜……很不妥,只需严刑拷问,必能得出口供。”
傅珺选择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说法。
能够参与李念儿一案她已经知足了,这些细枝末节上的规矩,她还是愿意遵从一二的。
而即便傅珺说得如此隐晦。王襄的面色还是变得十分难看。
傅珺所言大有深意。只要略略一想便可明白,那李双喜竟是污了继女的身子,还叫女儿嫁予旁人。此人实是罪大恶极。
看了看王襄那越发沉重的面色,傅珺略作思忖。便又硬着头皮道:“李双喜必须速速捉拿归案。此人……很可能还会继续犯案。李念儿的两个妹妹……很危险。”
王襄闻言愣了一会。旋即面色一沉。此时他的神qíng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几乎可以称得上狰狞。
傅珺不由暗里吐了口气。
她只能说到这一步了,王襄肯定已经听明白了傅珺的意思。她认为。那李双喜很可能是一个特殊癖好者。
而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却是傅珺通过微表qíng观察,并结合李念儿的表现以及叙述得出的。
方才李念儿与李双喜会面时,傅珺曾仔细观察过他的微表qíng。
李双喜一见李念儿便鼻翼大张,眼角俱开,眼神灼灼有光。这般神qíng看在常人眼中,只会当他是因见了女儿而欢喜。而傅珺却读出这表qíng背后的潜藏含义。
那是一种兴//奋的表qíng,就像是猛shòu见到了猎物一般。这样的神qíng绝对不该出现在李双喜的身上。
此外,当李念儿抱着两个妹妹哭泣之时,李双喜便一直用一种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们看。虽然他未有动作,但他的神色却仍是那种见到猎物时的表qíng。
傅珺由此推断,哭泣的女孩能给他带来别样的感受。这李双喜表面老实,实际上却很可能并非如此。
再后来,为了印证心中的判断,傅珺便拉住了李念儿的手,李念儿的反应果然十分qiáng烈,一直在用力想要挣开。
这就表明,李念儿对于身//体//接//触有着明显的抵触qíng绪。甚至就连女孩子之间最普通的拉手动作,亦会让她感到极度的不适。这便让傅珺有了很不好的猜测。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傅珺才会在在李念儿面前说了一句“你爹来了”。而李念儿在听到这话之后,双手立刻变得冰冷。
这种手部温度瞬间降低的表现,便是人本能地想要逃跑的微反应。
因为手部的血液集中到了腿部,所以才会双手冰冷。
李念儿很怕李双喜,怕得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想跑。
所以,傅珺才会对李念儿说了那样一番话,并最后取得了李念儿的信任,听到了她的叙述。
也就是从李念儿的关键xing叙述中,傅珺才作出了李双喜是特好癖好者的判断。
据傅珺所知,有着这种特殊癖好的人是终生的,永远无法治愈或改变。而任由这样的罪犯留在两个小女孩身边,无疑极其危险。所以她才会硬着头皮说出那番话来,就算王襄再是不喜,她也不能不说。
此刻,见王襄的面色越发难看,傅珺便绽出一个笑容来,道:“外祖父,孙女儿知道这件事孙女不宜出面,所以才会来求您帮忙。”说着她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呈予王襄眼前,轻声地道:“此乃那李念儿的口供,她已经画过押了,孙女儿一并jiāo予您。”
“你……”王襄看着那张纸,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虽然知道他家这个宝贝外孙女远非常人可比,可傅珺的表现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是多么难断的一个案子,王襄知道得很清楚。
因为李念儿坚决不开口,这案子已经无解。而且从现在傅珺所述来看,只怕就是用了刑,这李念儿也未必便会说。
这是多么难以启齿的羞rǔ,李念儿只怕宁愿去死,也不会开这个口的。
所以,不管那曹同知花了多少水磨功夫,费了多少口舌,都没叫李念儿说出一个字来。
可现在呢,他家外孙女儿倒是真有本事,不过跟人照了一面儿,便轻轻松松拿到了口供,这简直是叫他不知是该气还是该夸了。
见王襄的面色有所松动,傅珺立刻又送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甜甜地道:“外祖父外祖父,孙女儿答应了那李念儿,这案子会秘密了结,不会叫她名声受损。孙女儿还答应了她,待结案之后便会送她去她一个远房姨祖母家里安置,还答应了要给她一笔钱供她安身,还答应了她让她带着两个妹妹一起走,还答应了她……”
“咳咳……”王襄忍不住咳了一声,打断了傅珺这一连串的“还答应了她”。
第218章
傅珺连忙住了口,讪讪地看着王襄,一脸的小心在意。
王襄见状倒是气乐了,复便又板下脸来瞪了她一眼,问道:“怎地不说了?你还答应了她什么?这会子倒知道胆小了。”
傅珺便低下头去,嗫嚅着道:“孙女儿不敢。”
王襄“哼”了一声,抬高了声音问道:“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不仅是敢,还敢得很。”说着便将袍袖一拂,脸又板了起来。
傅珺也知道,今儿自己的表现大约是超出了老人家的承受范围了,此时不宜硬扛,还是以怀柔为上。
于是,傅珺便往前蹭了蹭,蹭到王襄身边仰首看着他,祭出卖萌大法,央求道:“外祖父,孙女儿话都说出去了,若是做不到会被李念儿和她的妹妹们戳脊梁骨的。这事便全靠外祖父了,外祖父一定要帮孙女儿啊。”说罢还用力地眨巴了两下大眼睛。
看着傅珺那一脸无辜的可怜样儿,王襄真是气又不是,笑又不是。
若眼前的是个小子,他完全可以厉声训斥,再罚站罚跪地狠罚一通。可偏偏傅珺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又一向听话懂事,王襄便怎么也狠不下心去训斥她,更别说罚了。
王襄瞪着傅珺看了半天,最后还在是外孙女面前败下阵来,无奈地按着额角道:“行了,此事我已知晓了,回府后我会与田先生商量着办的,”说到这里。他放下手来看着傅珺,语气严厉地道:“四丫头,这事便到此为止,你不许再管了。”
傅珺立刻点头如小jī啄米,道:“是,谨遵外祖父之命。”
见傅珺此时如此乖巧,王襄的心气才算平顺了一些。
傅珺却是在想,这件事她明面上管不了,暗里还是可以管上一管的。
李念儿的那个姨祖母远在山西,傅珺记着自己手上便有一家很大的酱原铺子。每年都要往山西那里收购老陈醋回来贩卖。
到时候只消给怀素捎句话。叫她在铺子里的伙计往山西收货的时候,顺便带着李念儿姐妹一路走,这样路上便也有个照应,也更安全一些。
此外。傅珺名下还有一两间铺子的分号便开在山西。届时亦可与那里的掌柜打个招呼。叫他们帮着照看照看李念儿一家子。也不用帮太大的忙,只要李念儿一家过得安妥便可。
这般想着,傅珺心里已经有了底。只待李念儿的案子一了。便可立刻着手安排下去,要尽最大可能将这个可怜的姑娘安顿好。
***********************************
李念儿的案子在姑苏城中只热闹了一小段时间,便此没了声息。人们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李双喜弑妻之案吸给吸引了去,李念儿的事qíng反倒无人提及了。
据说,那李双喜弑妻案因案qíng重大,是由姑苏知府王襄亲自审结的。
那李双喜因犯下大罪,受到了天谴,上堂之时已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一双眼睛能转。王知府当堂请来了其妻的牌位,那牌位在李双喜被衙役拉着手画押之后,竟一下子变成了红色,一时间传得满城风雨。
百姓皆道这李双喜平素装老实,实是个罪大恶极之人,谋害妻室不够,还妄图谋害三个女儿。李妻因心念女儿,其魂魄徘徊世间不去,便是为了等着他认罪伏法的一天。
甚至还有人说在大堂上看到了李妻的魂魄,那魂魄绕着大堂飞了三圈,方才隐入牌位之中。而那牌位也渐渐回复了原来的样子。真是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当传言传至傅珺耳中时,看着青蔓那信誓旦旦、比手划脚的模样,傅珺实在很想笑。
田先生真不愧为王襄的首席幕僚,这法子也难为他怎么想出来的,既符合了广大百姓八卦的审美需求,又能够以另案严惩罪犯。以古代的律法条件,能够如此结案已经算是十分完美了。
傅珺一面笑眯眯地给那株洒金秋海棠浇着水,一面听着青蔓还在叽叽呱呱地说着那起案子,心qíng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时间过得真是快,那洒金秋海棠的花期早已过了,空落落的枝叶唯余几痕青碧。
用不了多久,这青枝绿叶亦终将为残损的冬景所替代,雪落风寒,又是一年将要过去了。
前两天,怀素在进府jiāo账本儿的时候,将李念儿与谢亭写给傅珺的信也捎了回来。
李念儿的信托了一位会写字的街坊写的。信里说她一切都好。她那姨祖母原是在大户人家里做活的,后因家里的孩子犯了事,便被撵了出来。虽说消了奴藉,却连个亲人都没有,日子过得颇为孤凄。
自她们姐妹去了之后,那姨祖母十分欢喜有人相伴,对她们姐妹三人很是慈爱。
平常她便与姨祖母二人靠着为人浆洗fèng补衣物过活。又道那铺子里的伙计受了傅珺所托,时常也会来看看她们,帮她们做些力气活儿,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傅珺读着信,想象着李念儿开心的笑颜,心里也跟着欢喜明亮了起来。
能够帮助别人的感觉真好。
傅珺很庆幸那一天遇见了李念儿,也很庆幸自己并没有退缩,而是坚定地踏前了一步。
虽说自那天起她就被王襄变相地禁了足,连玄圃也不叫她去了。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能够用这么一点小小的惩戒,换取一个女孩子重获新生的机会,傅珺觉得她还是赚到了。
如果说,李念儿的信让傅珺觉出一种帮助人之后的快乐,那么,谢亭的信则让傅珺品味到了淡淡的友谊。
自从五年前抚远侯府花宴上被谢亭“投喂”之后,傅珺与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便再没见过面,然书信往还却还没断了去,一年里总要有个三、五封。
52书库推荐浏览: 姚霁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