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便在此时,她瞥眼竟在人群里瞧见了傅庚。
傅珺不由大为讶异,睁大了眼睛凝神看去,却见在车道的拐角处,傅庚正站在那里与人说着话,神色看上去颇为凝重。
傅珺想了一想,便带着涉江提步走了过去。
傅庚此时正有些头疼。
今儿宫里出了几件蹊跷事,事qíng虽都不算大,但合在一起便不是小事了。圣上便令龙禁卫与内卫联合调查,又特别加了一道口谕,令傅庚督办此事。
傅庚此时便在温佐的陪同下准备入宫。因见白石女学部的学生们出来了,他便先暂避在了一旁。
傅珺走过去的时候,傅庚也瞧见了她,便笑道:“为父正在这里等你呢。”
闻听此言傅珺不由有些讶异,便笑问道:“爹是来接女儿的么?”
傅庚摇摇头,温声道:“不是,为父是来办事的。”说到这里,他微抬眼眸,向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华贵马车瞥了一眼,方道:“稍后你与为父一同回府吧。”
虽然不明白傅庚是何用意,傅珺却也没有多问,只含笑道:“是,女儿遵命。”说着她便又向温佐行了一礼道:“见过温将军。”
温佐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又问傅庚道:“傅大人这是要带令爱同去?”
傅庚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拂了拂衣袖道:“我们进去吧。”
温佐便向旁挥了挥手,几名龙禁卫便跟了上来,众人径直进了宫。
一队龙禁卫加一位官员,这种组合并不叫人奇怪。可若是这队伍里还有一位姑娘并她的婢女,这就有些奇怪了。
好在那宫里的人向来是见多不怪,一个个目不旁视,走过路过的宫女太监更是有多远避多远。这龙禁卫一出场,必然不是小事,哪有人往前凑的?找死呢么?
众人走了一段路,便又有一个穿着内卫服色的小头领带着数人迎了上来,与温佐和傅庚寒暄了两句之后,他们便转向了北边的一条路。
傅珺一眼便瞧见了人群里的孟渊。
那一刻,她心里的惊讶实是难以形容。
她真不知道,她的这位白石同期生到底是打了几份工?这一会儿少主一会儿小厮的,现在又成了内卫。那他平素在白石的功课又怎么说?傅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他们这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皇宫的东北角。傅珺从未来过这片区域,心中难免好奇,便也放下了对某神秘少年的思量,转而朝四下打量起来。
透过帷幕看出去,傅珺觉着这里很像是底层太监与宫女的居住区,一大片低矮的房舍鳞次栉比,若非来往之人穿着的皆是统一服饰,倒与寻常街巷无甚不同。
经过了这片区域再往前走上一段,便到了一片类似于办公区的地方,内卫头领着他们来到了其中的一处,一面推开那扇黑漆大门,一面便道:“那李成喜便住在这里。”
第343章
傅珺抬头向黑漆门楣上看了一眼,见上头写着“尚林局”三字。顾名思义,她猜测这里大概是管着宫中花木园林的一个管理机构。
果然,进门之后,却见这门内qíng景与门外直如两个世界一般。
整肃的黑漆门后,竟是一片花的海洋。
除留出了供人行走的通道外,院子里的每一处空地、每一个角落,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花盆,里头盛开着应季的各类花品。院子的左侧是一间极大的温室,里头更是花树如林。
他们这一群人进来之后,一个管事太监便立刻弯着腰迎了出来,向几位大人请安问好。内卫头领便向傅庚介绍道:“这是马成安,就是他报说李成喜不见了。”
马成安便上前躬身道:“几位大人,奴才这便领你们去那李管事的屋子。”说着便在前头领路,引着众人往后头走去。
这尚林局从外头瞧着不大,内里居然颇具乾坤。傅珺他们跟在马成安的后面,直过了两进颇大的院子,竟还没走到头。
而他们经过的那两进院子,亦是花木扶疏、假山层叠,院中甚至还引了一脉清流,那澄澈的水波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一看便知是活水。
此时却听温佐问道:“那李成喜不见了几日了?”
马成安道:“回军爷的话,李管事是三天前不见了的。”
温佐又问:“当时为何不报?”
马成安便叫起了撞天屈:“哎哟喂军爷哇,那李管事可是二管事。奴才不过是个小喽罗,哪敢多问一句哪。还是服侍他的小马儿来报,奴才这才知道他人不见了。”
温佐闻言便哼了一声,道:“我还不知你们这些狗才,整天推三阻四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马成安立刻便诞着脸笑道:“军爷说得是。奴才可不就是一条狗么,您跟条狗较个什么劲儿啊?”
温佐抬腿踢了他一脚,笑骂道:“说你是狗你还真成狗了。”
马成安立刻便“汪、汪”地叫了两声,惹得那些侍卫们哈哈大笑起来。
傅珺见他们前头说得热闹,并没人注意到她这里。她便轻声地问傅庚道:“爹。宫里是不是丢东西了?”
傅庚讶异地看了傅珺一眼,问道:“何出此言?”
傅珺轻声道:“我瞧见太后娘娘身边的周大监了,他跟太后娘娘耳语了几句话。我见他说话的时候,那手总是要往腰上按一按。周大监的腰里鼓鼓囊囊的。不是钥匙便是钱袋儿。我便猜着这宫里是丢东西了。”
傅珺说话的声音虽轻。温佐等人却俱是习武的,听力非比寻常。此时他们便都停下了笑声,转过头来讶然地看着傅珺。孟渊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亦是在傅珺身上一扫,旋即又挪开了视线,面上却是现出了思索的神色。
傅珺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宫里确实丢东西了,且丢的还不止一样。
他们内卫有人丢了号牌,膳房有一个管采买的管事太监也丢了宫牌。另还有人报丢了衣裳的等等。这尚林局却是报说有个人不见了。
宫里接二连三地丢东西,这可并非小事,他们内卫便是被派来查清此事的。
想到这里,孟渊忍不住又侧眸看了傅珺一眼,心中暗忖:这傅四倒是聪明,一猜即中。而她越是如此聪明,孟渊心里的疑惑便越重。
傅珺却是没料到,自己说话声音那么轻,这些人却都听到了,一时间倒有些骇然,忙噤了声不说了。
此时,他们已经过了一道穿堂,来到了尚林局的后院儿。那引路的马成安便将人引至了偏厢,打着躬道:“李管事便住在这里。”
傅珺举目看去,却见这偏厢门窗紧闭,门上还挂着锁。那内卫头领便走上前去,拿了钥匙将门打开了,温佐便当先跨进了屋中。
傅庚便轻声对傅珺道:“你且在此处等一等,为父进去看看。”
傅珺点了点头,乖乖地停住了脚步,从门外往里打量了几眼。
这几间厢房外面瞧着不大,里头倒有好几间,七、八个男子走进去,也没显得房间//bī//仄。
不一时,傅珺便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似是那些侍卫在向温佐他们汇报搜查qíng况,傅珺只隐约听见他们说“没有”、“搜不到”之类的,却听不出他们在找些什么。
傅珺站在外头无事,又不想乱走乱跑,便又将注意力转到这屋子上头来,脚下亦轻轻挪了两步,向厢房的门口靠近了些。
便在这挪动脚步的瞬间,傅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屋子有古怪!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又凝神仔细去瞧那屋子,忽觉一道视线扫了过来,她抬眼看去,正好迎上了内卫头领若有所思的目光。
见傅珺似是看到了自己,内卫头领沉吟了一会,索xing便问道:“傅四姑娘,你方才说这屋子有古怪,不知是何处古怪?”
傅珺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转身轻声问涉江道:“我刚才说话了么?”
涉江轻轻点了点头道:“姑娘方才嘀咕了一句什么,婢子却是没听轻。”
傅珺不由汗颜。
她刚才一定是自言自语了。不过,这头领的耳力也忒好了吧,连涉江都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他隔了那么老远居然就能听见了?
见那头领仍立在窗前看着自己,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傅珺便清了清嗓子道:“我觉着,这屋子本身有些古怪。”
“屋子本身古怪?”那头领问道,面上却露出一丝疑惑来。
他们进屋搜了好一会了,并没觉出这屋子有何不妥之处,举凡桌、椅、柜、chuáng都是过了一遍手,也没找到暗格之类的,一应家具亦都是很普通的样子。
见那头领满脸的疑惑,傅珺想了一想,索xing便迈步进了屋中,先向傅庚道:“父亲,女儿能回答这位将军的问题么?”
傅庚早就听到了傅珺与内卫头领的对话,却并没有出声阻止。
这倒并非是他希望傅珺参与此事,而是方才在宫门口,他亲眼看见抚远侯世子之女卢悠,一脸神采飞扬地从宫门里走了出来,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
那一刻,傅庚忽然便觉得,比起这些京中贵女来,他的女儿就算有些名声,却也还是十分低调的。
这种认知让傅庚刹时间有些憋屈。
他傅庚的女儿,完全可以活得更加肆意一些。
只要他傅庚活着。不,是他傅庚一定会成为最后活着的那个人,他的女儿便无须守着那些所谓的规矩。
有他在,他的女儿必然会成为大汉朝活得最快乐、最洒脱、最任xing恣意的女子。
正是因为有此认知,所以傅庚才不曾阻止傅珺与那头领的对话,
第344章
听了傅珺的询问之后,傅庚便朗笑道:“为父在此,你尽管说。”
傅珺闻言大喜,笑道:“多谢父亲。”
说罢她便转向涉江,轻声道:“你荷包里有青蔓给的玉珠子么?拿一颗给我。”
涉江便从荷包里拿了一颗珠子来,傅珺向四下看了看,便走到了房间的另一端,选了个方位站好,对那头领道:“请将军往旁站一站。”
此时,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傅珺的身上,见她手里拿着颗珠子,俱都不知这位侯门贵女是要做什么。
却见傅珺微微俯身,将手里的珠子轻轻搁在了地上。
那珠子甫一落地,便立刻骨碌碌地向前滚去,一直滚到对面墙边方才停了下来。
傅珺抬起头来看着那头领道:“将军可瞧见了?这珠子滚过去了。”
一屋子人表qíng茫然地看着傅珺,心里想的皆是:这珠子是圆的,自是滚来滚去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位傅四姑娘莫不是闲着没事逗人玩儿呢?
那内卫头领亦是完全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道:“这……珠子是滚过去了,这又怎的?”
一旁的温佐却猛然醒悟了过来,恍然道:“这地面是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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