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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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赏赐多少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这份儿体面,还有太后对傅珺的呵护,那可是万金也买不来的。可见这傅四姑娘是得了太后的青眼了,往后的日子错不了。

傅珺恭恭敬敬地捧着五只玄漆描金如意纹镙钿匣子回了府,除了太后赏的四只,多出来的那只匣子里装着的是地契。不多不少四所皇庄,皆在六合地界,每年的出息加起来约有三、四百两,确实是皇庄里比较好的了。

因这些皆是贵人赏赐,傅珺不敢怠慢,回到房中便先供在了明间儿大案上,又摆了香案拜谢天恩,最后吩咐小丫头时时盯着,不可叫人轻易碰了去。

侯夫人一脸郁结,回府后还不得不召了三房媳妇说话。将傅珺所为说了,又将侯府需得再捐一万两的事也说了。

四十万两银子如窗外白雪,刹那间便化了去,如今的傅珺身家不再,就算不是一贫如洗吧,在高门里瞧来也差不离了。张氏与崔氏倒还好,唯有郑氏,一张脸几乎气得没变了形,还得拼命忍着。

每日里受那五房小妾的气还不够,傅珺又向郑氏心口狠狠/cha/了一刀。直叫郑氏疼得说不出话来。

四十万两银子啊。就这么全都捐了出去。郑氏简直已经气得都不知说什么才是了。对于侯府要再多捐一万两出去的事qíng,她几乎就没怎么关心,只黑着一张脸回了秋夕居。

当天晚上,郑氏便罚了秀云的跪。又叫桃源与杏芳当晚在正房打地铺。次日这三位姨娘便皆冻病了。傅庚斥郑氏善妒。免了三位姨/娘/的晨昏定省。又特别叫小厨房给秀云熬汤药,直把郑氏气得也险些病了。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侯夫人,也不知是将这一万两如何分派的。总之是把事qíngjiāo待清楚了,三个房头的人皆无意见。侯夫人还特意叫张氏好生替郑氏管着铺子,他/日/他们三房的嫁娶银子便皆在这上头。

次日,当傅珺来到白石书院的时候,捐银之事显然已经传遍了,众女生虽不曾议论,然傅珺所过之处,众人皆侧目而视,一时让傅珺接受了无数眼神的洗礼。

上午的课方至一半,书院门外忽然来了一队宫中使者,打头的宫女着绛色宫服,补子上绣着练鹊,一望而知是宫中掌事宫女。

这宫女言说太后娘娘有赏赐,还有一道口谕,着傅珺门前接旨。

白石书院往年也接过圣旨懿旨,但如今日这般指名道姓让某个学生接旨的,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望着这群尊贵的使者们,书院山长曹诩着实懵了一会。主要是他不知道学生接旨要怎么摆香设案,他们这群夫子要不要陪跪?

好在那个宫女十分有礼,只说叫傅珺一人在前跪接,院中众夫子并学生只需衣冠整齐、躬立在后便可。

于是整个白石书院女学部的夫子与学生们,便亲眼目睹了一场简洁而庄重的宫中赏赐。太后娘娘赐予傅珺的乃是一幅字,装裱在玄金匾额中,上书“大孝”二字。

傅珺领赏谢了恩,那个宫女又高声道:“太后娘娘口谕,傅氏四女捐钱赈灾,视天下父母为己之父母,孝善慈悲。白石书院教学有方,不忘诚慎,垂范于后,堪为天下典范。”

众学生并夫子皆齐声谢恩,又由曹诩亲自相陪,将这群使者送了出去。

既得了太后所赐,傅珺也不好再在书院里待着了,只能先行回府,将匾额也一并供了起来。

经此一事,傅珺的善举传遍了京城。

慈善基金会也因了傅珺此举而收到了许多捐银,最后凑足了六十万两银,这些银两大大缓解了国库空虚。接下来几年的灾荒国库都可以不必出钱了。

基金会分批购置了大量的米、面、油、薪柴并过冬的衣物等等,jiāo由朝廷派出的军队,押送至西北灾区。

据说,灾民们捧着衣物粮食,向京城方向长跪不起,齐齐唱颂“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场面极为壮观。消息传回京城时,亦让皇帝沉了多日的面色亮了几分。

不过,皇帝的身体却是越来越不好了,有一日还免了早朝。如今太医院的几位院判每天都守在宫里,随时为圣上施针换药,斟酌药方。

只是,这些皇宫里的事qíng,普通百姓是不知晓的。他们津津乐道的,还是傅氏四女的捐银之举。而傅珺的“大孝”名声,自此由京城传了开去。

随着这件事,平南侯府的门槛似也跟着抬高。最近向傅珈与傅琮提亲的人家多了不少,张氏倒有些挑花了眼。便连傅瑶并傅玠也成了香饽饽。

侯门荣耀、遍身光鲜,然这一切并未给傅珺带来任何变化。她仍如往常一般安然度日,对旁人的态度亦无分毫变化。

节气转至小寒,天气愈加寒冷。不过,朱雀大街上却是一日/比一日热闹了起来。

又到了年末将近之时,各家各户皆忙着采买年货、杀猪宰羊,置备祭祀之物,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这一日,美芳斋的小伙计清晨起了/chuáng/,打着呵欠卸下了门板儿,便拿着块抹布忙忙地擦起柜面儿来。

今天他起得有些迟了,外头的天都亮透了,过会子若是让掌柜的知道此事,指定又要扣他的工钱。他可还指着这些工钱过年呢。

他一面卖力地擦着柜面儿,一面呵着冻僵了的手指,心里暗暗咒骂:也不给用热水,这么冷的天能冻掉人的手指头,掌柜的心忒黑了。

他正自在腹内骂得欢,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一阵“轰咚咚”的声响,虽声音不大,却十分沉闷,震得人心都跟着晃。

他连忙住了手,抬脚跨过门槛便向着声音的来处张望。


第520章

那声音一直响着,在街上听来更觉真切。整条大街的人都不知出了什么事,或驻足、或出门,皆是向着声音的来处看。

一时便有人问:“这是什么声音?莫不是冬天打雷?”

另一人便答:“你抬头看看这天,太阳这么老高的,哪来的打雷?你这眼睛莫不是摆设不成?”

那人却也不恼,仍笑问:“既不是打雷,莫不是哪里耍百戏的?要不是舞龙的?”

上元馆酒楼的掌柜此时也被这声音惊动了,出得门来张了一张,便顺嘴回道:“这不是耍百戏的,那个方向是安德坊。”

这话一出,众人俱是静了下来。

安德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都察院、大理寺与刑部皆在此处。因此处位于城西,乃是整个金陵城煞气最重之处,而这三法司gān的就是抓人砍头的事儿,因此衙署便皆设立于此。

那美芳馆的小伙计这时候倒想起来了,一掌便拍在大腿上,大声道:“我知道了,这是大理寺外头的登闻鼓。这是有人击鼓鸣冤呢!”

此语一出,整条大街的人都惊得愣了愣,随后便是一阵群qíng激动。

这必须得是天大的冤qíng啊,否则谁会去敲登闻鼓?

登闻鼓可没那么好敲。鸣冤之人进了大理寺之后,过堂之前先得吃一顿杀威棒。据说一顿棍棒打下来,不躺上一个月是绝好不了的。若是身子骨弱的只怕能去了半条命。

既敢击鼓,便表示这苦主儿必有着极大冤qíng。这种热闹若是不凑上一脚。那可就枉称金陵中人了。

一时间朱雀大街上空下去一半儿,买年货的人都跑了,直道“年货等回来再买,这热闹可是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那小伙计也张嘴咂舌地抻了脖子去瞧,恨不能两条腿也能伸过去,被掌柜的一记毛竹板敲在头上,方才咕哝着回去gān活儿了。

那掌柜的其实也很懊恼。登闻鼓已经好些年没人敲了,这场热闹必然好看。可惜他要开店做生意,只能望街兴叹。

安德坊大理寺门前,傅珺一身素服。腰垂青带。正一下一下地敲着登闻鼓。

在她的身后,沈妈妈并涉江等人皆肃容立着,青芜与青蔓二人抬着一样东西,那东西上盖着一面绛色绒布。这也是她们这群人当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大理寺的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他们伸着脖子、张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击鼓的少女。

虽然一身素服。身无簪珥,然少女头上的帷幕以及她身后那群下人的举止,无不昭示着这少女绝非普通平民。而是高门贵女。

一时间,众人jiāo头接耳,压抑的议论声中有掩不去的/兴/奋。

这可真是一场大热闹啊,高门贵女击鼓鸣冤,众人简直等不及要看这少女登入大堂,吃一顿杀威棒的qíng景了。好些人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贵人,今天倒好,不仅能见着,说不定还能看见贵女的身子。

人群中已经有人捺不住地叫出声来:“小娘子何必鸣冤,来找哥哥不就行了。过堂的那顿棒子小娘子可万万吃不起哪。”

他这话极尽猥琐,语意更是下流致极,人群中便有人跟着怪笑了起来。

沈妈妈气得浑身发颤,一旁的涉江亦跟着白了脸,然而傅珺却完全不为所动,仍在一下一下地敲着鼓,全身上下凝着一股冷肃之气。

那小混混还待开口再说什么,忽觉后颈一麻,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喉咙中。随后,一道极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再有混说的,别怪我兄弟手黑。”

众人循声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几个身穿皮甲、挎着腰刀的兵士,自人群中挤了出来,齐齐围在登闻鼓四周,将那名击鼓的少女与她的婢仆护在了中间。

有那有些见识的,立刻便认出这几人穿的甲衣可不是普通侍卫能穿的。那可是五军营的服色!

众人一时皆噤了声,方才说话的那个小混混也吓得脸色微变,一句话不敢多说。

却见这群兵士中的一个黑脸大汉提声道:“好教各位乡亲知晓,我等皆是当兵的,家人俱在西北。前些时候家乡遭了灾,村儿里还有饿死的人,眼瞅着这个冬天就熬不过去了。天幸有了慈善基金会,送了过冬的粮食衣物,我等家人才算活了条命。别的人我兄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傅四姑娘连嫁妆银子都捐了,就为了救我们这些穷苦人。乡亲们说说,这等恩德,我等可能忘?可该忘?”

他的声音粗豪高亢,四周百姓俱是静静地听着,这一声声话语便混在鼓声里,听来说不出的震耳。

“我等是粗人,没什么能做的,又不敢忘恩。听闻傅四姑娘在此击鼓鸣冤,我等誓愿于此护卫。若是再有那满嘴里喷粪的,可休怪我等刀下无qíng!”说着他猛地抽出腰刀,凌空虚劈了一记。

那大刀的刀锋划过空气,发出“咻”的一声锐叫,气势骇人。

众人俱是一惊,那个说浑话的混混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家这才知晓,这击鼓鸣冤之人,竟是著名的傅氏四女。“探花女史”的“大孝”之名,不只是京城中人,便连外省也都传开了。

那些原先怀着看热闹的心态的人,此时倒有一多半儿收起了心思。别的不说,傅氏四女将亡母留下的嫁妆尽皆捐出,救济穷人,在坊间已有“侠女”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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