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傅庚眼中的冷意又变成了讥笑。
这时候倒来跟他讲什么孝道了。好啊,那就大家一起拼一拼谁更能舍下脸来罢了。只要他那个所谓的嫡母敢说一声忤逆,他傅庚就敢来个大义灭亲。
这些年来,侯夫人做下的事可不算少,随便挑两件也足够傅庚大义灭亲了。只不知到时候平南侯又会更偏向谁?是偏向他阖族荣耀、侯府门楣呢,还是偏向他的结发老妻?
傅庚眸中讥意渐浓,一旁的田荀瞧见了,忍不住又是心下微叹。
这位傅大人心机手段都是上佳,唯/xing/子偏激了些。虽这些年来已经有所收敛,但骨子里仍过于桀骜。
不过,只要所谋之事能成,这一切都不是大问题。
至于平南侯府么,最终这阖府中人所能仰仗的,只怕就是这位庶出子了。
第533章(chūn节加更六)
锦重重的帘幕在夜风里微微拂动,偶尔传来“啪嗒”一声,很快便又被周遭的死寂所覆盖。
刘竞坐在黑暗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铁锈般的血腥味道冲入鼻端,浓烈、火热、艳丽。
他闭上眼睛,想像着一股股鲜血喷洒而出,浓艳的殷红积成了一小面湖泊,在他的脚下缓缓凝聚。
那个进来点灯的小婢,如今正窝在他的脚下,温软的身体渐渐变冷、变硬。
刘竞忽然笑了一声。
他的一只脚便被那小婢的尸体压着,一阵阵颤栗的/快/感从脚背直蔓延到全身。
他终于觉得又可以呼吸了。
他动了一动,有几分不舍地从尸体下抽出脚来,懒洋洋地唤了一声“来人”。
锦帘之外,颤巍巍地走进来一个婢女。
窗外月华黯淡,将她的影子描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此时,这模糊的轮廓便嵌在重重锦帘之间,宛若一道虚影。
“去,点了灯烛。”刘竞语声滞涩,带着几分餮足后的懒散,在黑暗中听来竟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那婢女的身子动了动,方才蹲身应是,便往案前走去。谁想没走上两步,脚下忽地一滑,整个人往前冲去,一下子便撞进了一个微温的怀抱中。
“啧啧,怎的如此不小心?”刘竞的声音温柔极了。
他动作轻柔地扶着婢女站稳,一只手搭在少女纤细的腰肢上。轻轻抚摸着。
这微微打着颤的身体,让他有些许流连。
可惜他还有要事需做,如今倒真是不能再耽搁了。
刘竞手掌用力向前一推,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将婢女送至烛台边上。
婢女抖着手打亮了火石,一支一支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
“叫几个人来把这里收拾一下。”刘竞淡声吩咐道。
婢女僵着身子,根本不敢去看伏在地上那具已经僵冷了的尸体,只颤声应了声是,便自退了出去。
不一时,几个面白无须的侍卫便走了进来。其中两个搭起尸体抬了出去。另两人拿着大块的湿布巾与水桶,开始清洗地上的血污。
这几人明显是做熟了此事的,配合十分默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刘竞的书房里已是沉香缭绕、满室清幽。一派安静肃穆。
摒退众人之后。刘竞好整以暇地自案上拿起一支红烛。围着书房转了一圈儿,将屋子四角的牛油烛俱都点燃了。
刹时间,这间布置清雅的房间亮如白昼。连刘竞面上垂落的几缕发丝都是纤毫毕现。
“主子。”锦帘之外传来了金阿大的声音。
“进来。”刘竞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金阿大掀开锦帘,方一走入房中,迎头便见一物飞了过来。
他偏头闪过,身后传来“啪啦”一声碎瓷的声响。随后,刘竞满含戾气的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阿莹便在诏狱里,吾该如何是好?这一整/日/你不见踪影,却叫吾在此枯坐,吾养着你又有何用?”
金阿大转首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青瓷茶盏,眉间涌起一阵浓浓的不满。他深吸了口气,转首时已是一脸的恭谨:“主子,属下正是从外头打听消息回来的。”
刘竞脸上的戾气淡了下去,转身坐在了桌案后:“有什么消息?”
“太子妃娘娘被禁足了。”金阿大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意,“据说太子妃娘娘亲去了承明殿,圣上却根本没见。太子殿下在东宫发了好大的火。”
刘竞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眉间的郁色微微舒展了几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然而,只要一想到卢莹仍在诏狱里,才浮上来的一点喜意立刻又被阵阵惶然所替代。
他不是担心卢莹如何,他只担心八年前的那宗拐卖案。
当时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竟叫卢莹将那两瓶子药哄去了。
想到此处,刘竞的脸色再度yīn沉了下去,眉间郁色越见浓厚。
“主子还有何担心的?”金阿大问道。他实在有些弄不明白,卢莹进了诏狱,刘竞便算与她有些首尾,却也不该担心成这样。
听了这话,刘竞沉下脸来看了一眼金阿大,终是说道:“当年你来时,曾赠我两味药,你可记得?”他的语气难得地有些严肃。
金阿大点了点头:“属下记得。八年前,属下奉九庄主之命秘会主子,那两瓶药乃是我们庄主的心意。”
“便是那个药,当年被阿莹看到了,她每样拿走了一些。吾担心,她会说出此药。”
刘竞的话一说完,金阿大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那秘药何等珍贵,便是在山庄中亦是上品。难道这位二皇子殿下不知道这种药必须自己留用么?如何能赠予不相gān之人?
只是,如今再来讨论前事已是于事无补。
“主子给她药的时候,可曾与她说起过藏剑山庄?”金阿大的语声有些焦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卢莹知道了多少。
“不曾。”刘竞立刻说道。
他当然不可能把这些事告诉卢莹。彼时他与卢莹正打得火热,见她求得可怜便应了,只说是自己找奇人弄来的药,旁的一概未多话。
只是他再不曾想到,傅四状告卢莹毒杀生母傅王氏,其中所牵涉到的,便是那秘药中的一种叫做“朱砂”的。
“朱砂”是专用在妇人身上的,不管你平素身体如何,只要小半瓶下去,保管你下红不止,直至命殒,药/xing/极为凶猛。
至于另一味“子夜”,药/xing/便缓和得多,不过是致人咳嗽而已。不过这咳嗽只会在半夜时起,至天明前止,yīn毒积于肺腑、蕴于脏脾,且不论用何等药物亦化之不去。久而久之,那中毒之人自是一命呜呼。
这两味药最厉害之处,便在于无色无味,入水即融,入体即化,用之必死。且事前诊不出,事后亦验不明,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其命。
现在想想,当年的傅王氏便是死于大出血。
刘竞几乎可以肯定,此事必是卢莹所为。
而更麻烦的是,八年前傅四被拐一案竟也被扯了出来,据说亦是卢莹安排下的。
第534章
便是从这件事上,刘竞嗅出了危险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巧,卢莹居然知道藏剑山庄之人四处寻找幼童一事?她的人又是如何与山庄的下家接的头?
刘竞记得很清楚,那些下家与人接头是有暗号的。且据他所知,藏剑山庄向来谨慎,根本不会去拐卖侯府之女。傅四不是他们的目标,然卢莹却将傅四混了进去。
若是不知晓其中的暗号、接头地点等,她根本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她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一切的?
卢莹得药之时,正是金阿大来访后不久。说不得她便是在彼时偷听到了什么,或偷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对金阿大他们的计划了然于胸。
时间过去太久,对于当时的许多细节刘竞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只知道,他将金阿大他们的计划抄录了一份下来,那东西就藏在他别庄的书房里。
而卢莹彼时恰巧曾去过几次书房。
刘竞越想越是烦躁。
他站起身来,在桌案后不停地来回踱步,脸色一点一点地yīn沉了下去。
“若实在无法,只能劫狱。”金阿大森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刘竞蓦地停下脚步,一双眼睛有些发光:“你的意思是将阿莹救出来?”
“先救人,后杀之。”金阿大的声音变得十分肃杀。
“不可。”刘竞的脸上又浮起了戾气,“阿莹是吾的人。不可杀。”
“此人必须死。”金阿大难得地反驳了刘竞的话,“主子,此人手上有山庄秘药,且还两种俱全。属下请主子为贵妃娘娘想一想。以联调司的那些手段,只要卢氏说出是从主子这里得的药,娘娘危矣!”
刘竞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白了。
他只想着他的阿莹,却忘了宫里的母妃。
皇帝自两年前开始久咳不愈,至今越来越重,已是沉疴难治。他的母妃手里,可是留着剩下的那一半的药的。
刘竞的脸色瞬间有些发青。
“救而杀之。不只可保娘娘。亦可凭此攻讦东宫。”金阿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双大小不一的眼睛在明亮的烛火中划过jīng光,“据属下所知,抚远侯世子卢荣甚爱其妹。若将卢氏之死转嫁抚远侯府。则东宫必遭申斥。只消贵妃娘娘那一头吴氏族中有人助力。废太子指日可待。此乃大好良机啊。属下请主子三思。”
刘竞的整张脸都在发着光。
方才的那些戾气、郁结与烦躁,俱都随着金阿大的一席话消散无踪。
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而且,诚如金阿大所言。卢莹的确不能再留了。
她必须得死!
刘竞忽然便想起了金阿大方才说的那个消息:太子妃去承明殿求见,圣上未见,随后太子便发了火,禁了太子妃的足。
圣上为何不见?太子为何大怒?
卢莹乃太子妃嫡妹,太子妃为救亲妹向圣上求助,在qíng亦在理。然圣上却连见都不见,是何原因?圣上的态度是否表明,卢莹与当年藏剑山庄拐卖幼童一案的关系,已经由大理寺呈报了圣上?
藏剑山庄乃是历朝历代君主之大忌。凡与之有涉者,往往关乎国运。
而当年的幼童拐卖案,藏剑山庄全身而退,此事虽秘,刘竞却是知晓的。卢莹偏在此案中出现,又兼手握来历不明的药物,以联调司的能为,查出脉络指日可待。
想至此处,刘竞的后背刹时间一阵冰冷。
他全副的身家/xing/命,现如今竟都悬于卢莹的舌尖!
刘竞的脸上蓦地闪过浓浓的杀意。
“就照你说的做。”他说道,话语中的戾气几乎扑面而来,“此乃大患,速速除去。”
“谨遵主命。”金阿大应道,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刘竞是个疯子,到底还有几分聪明。
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死了就死了,无甚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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