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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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陛下,臣接下来正要说到此事。”何靖边的眉峰又皱紧了,语声沉肃,“有人jiāo代,逆王身边除失踪的大小眼男人之外,似还有另一股暗中的力量在帮助他,宫变当晚。这股力量潜入承明殿。格杀暗卫,终致先帝爷驾崩。”

“先帝爷驾崩是因吴氏那贱妇下了毒。”刘筠的神色间含着震怒,语气亦极冷,“逆王母子罪无可恕。吴氏一族朕定要严惩。”

何靖边并不言声。只沉默静立。

他们联调司只听命于皇帝。并不参与朝政,此等事qíng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相信刘筠此刻也不是想要听取他的意见。

果然。刘筠言罢又静了一会,方接着刚才何靖边的话道:“当初朕就在奇怪,以逆王身边那点儿人,就算与吴氏内外勾结,以先帝身边一百暗卫之力,亦断不可能无一生还者。如今倒说得通了。只是,那股暗中的力量最后为何又不见踪影?”

“陛下所疑,亦正是臣不解之处。”何靖边道,面色变得越发沉重,“这些人既有弑君之能,为何最后关头却不出现,眼睁睁看着逆王伏诛而无一丝动静,后来/gān/脆消失不见。这一点,臣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承明殿中一片沉寂,君臣二人俱是蹙眉不语。

过得一刻,刘筠方抬起头来看向何靖边,语声冷凝:“此事方为大患,藏剑山庄可以放一放,先查此事为要。”

“是,陛下。”何靖边立刻应道。

刘筠捏了捏前额,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口气,微有些倦怠地道:“罢了,先这般吧,你下去吧。”

何靖边躬身应了声是,便即向外走去。

“且慢。”刘筠忽然出声。

“是,陛下。”何靖边立刻停下脚步,转首躬身而立,静候指令。

“朕忽然想起一事,朕隐约记得,温国公家有一房媳妇似是出自吴氏一族。”刘筠不紧不慢地道,神态十分轻松,面上还含着笑意:“这种事qíng,你们联调司可比朕清楚得多,你只说朕有无记错罢。”

何靖边怔了怔,低垂的眼眸中迅速掠过了一丝讶然。

刘筠当然没记错。

温国公嫡次子孟瀚之妻吴氏,便是吴氏族女,何靖边绝不相信与温国公做了多年翁婿的刘筠,会连这个都记不清。

不知何故,那一刻,何靖边眼前蓦地便浮现出紫薇林中的那个背影来,若他没记错,这位傅氏四女在温国公府受的委屈,便来自于二房吴氏及其嫡出的女儿。

何靖边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刘筠的用意。

他微微躬身,语声平静地道:“陛下所言甚是,温国公次子孟瀚之妻便是吴氏。”

“很好。”刘筠笑了起来,招手唤过何靖边,“朕就一事不烦二主了,恰好你在,便替朕跑一趟,往温国公府给朕传个旨。”

他一面说着,一面便运笔如飞,也不唤秉笔太监,亲在那空白诏纸上迅速地写了几行字,复又盖上了玉玺,一面chuī/gān/墨迹一面道:“传过旨后你再添一句口谕,就说是朕说的,朕觉着吴氏族人最会教养孩子,先吴贵妃便是一例。”

一听这话,何靖边差点就变了脸色。

刘筠这话直是诛心。

吴贵妃教养出来的儿子,那不就是刘竞么?刘竞弑父弑兄、十恶不赦,刘筠这话一说,谁还不明白圣上这是铁了心要跟吴家过不去了?

还有,刘筠选的这传旨之人也太狠了些。

又非什么重要旨意,随便叫个太监去传即可,刘筠倒好,直接派了联调司指挥使去颁旨,这不只是敲山震虎,这就是摆明了的威胁。

何靖边忍不住心底寒了一寒。

这就是所谓的天威难测,前头方说绝不放过吴氏一族,转脸就派联调司指挥使上门专给吴氏族女传旨,打压吴氏不选旁人,却在姻亲府邸下了第一刀。这一招当真是好狠,外戚世族,一刀双杀!

再者说,皇帝连姻亲都不放过,吴氏其余族人若还不放聪明点儿,那就等着联调司上门吧。这些做官的谁不知道,若是大理寺的人找上门来,或许还有翻身之日;而若是摊上了联调司,那可就绝无生还之理了。

虽然总有一种刘筠公报私仇的感觉,何靖边还是不得不承认,刘筠这道旨意下得极为高明,不用一刀一剑,便令吴氏一族噤若寒蝉,再顺手狠狠敲了打一番外戚孟家,叫他们老实点儿。


第597章

当何靖边身着官服来到温国公府时,除了府里的老封君还能保持镇定外,阖府中人无不是噤若寒蝉。

温国公夫人大约是病得重,那脸色白得几乎都发青。温国公更是神qíng僵硬,听旨之后半天都没缓过神来,面色直若死灰一般。

刘筠的旨意其实很简单,甚至还带着几分善意。温国公府嫡次子孟翀、嫡次女孟翡即日起入宫伴读,孟翀伴读二皇子,孟翡伴读三公主。

换作以往,这样的恩宠可是极难得的了,一般人家还轮不上呢。

可是,随着这道恩旨而来的,却是那句叫人胆战心惊的口谕。孟瀚当场就白了脸,若不是孟澄扶了他一把,他可能连站都站不稳了。吴氏更是面如死灰,瘫倒在地,几个人都拉不起来。

一家子送瘟神一般地送走了何靖边,孟铸铁青着一张脸,转身便进了瑞锦堂,与裴老夫人关起门来秘谈了半日。

待孟铸出门之时,他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一颗心也定了下来。

裴老夫人看得很清楚,皇帝这是借着敲打温国公府这座山,去镇那些世家的老虎。温国公府本身担的gān系不大,最多是受到些余波侵扰罢了。

当然,圣旨下达之时,孟铸确实动过让孟瀚休妻的念头,却被裴老夫人制止了。

吴氏不过一介妇人而已,又还是旁支出身,就算皇帝要打压世族,也断不会为难一个出嫁的吴氏族女。再者说。勋贵虽不是清流,名声却也要紧。如今温国公府正被世人骂得狗血淋头,若是连自家媳妇都护不住,那可就更要为世人看轻了。

唯今之计,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日子照常过,凡事但求一个“稳”字。以裴老夫人的观点,家里有些丑事也好,也免得帝心不安,怕外戚张势。一个有些污点的外戚,比一个qiáng盛壮大的外戚可要好太多了。只要皇帝不相疑。温国公府的日子就安安稳稳的。荣华富贵一样也不会少。

且不表那吴氏如何哭得泪水涟涟,跟摘了心肝儿一般送走了一双儿女。却说永昌殿中,掌事宫女林月秀亦在与皇后孟清说及此事。

“娘娘,温国公府才接了旨。如今阖府皆是人心战战。娘娘看。要不要赏些东西过去。安抚一番?”林月秀轻声地道。

孟清淡淡一笑,将手里的香篆搁在案上,看着林月秀道:“你说要本宫赏他们些东西。理由何在?”

不知何故,林月秀觉得孟清的神色虽看着平静,然眼神却极冷。这冰冷的眼神迫得林月秀低下了头,唯唯不敢多言。

“月秀,本宫知道你是谁的人。”孟清蓦地淡然说道,语声仍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

林月秀一惊,旋即脸色微白,“噗嗵”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奴婢不明娘娘之意。”

孟清叹了口气,神qíng略有些疲惫。她抬起手来捏了捏额角,复又笑道:“罢了,起来吧。本宫并不想为难你。你也是吃人的嘴短罢了。”说着她便又笑了起来,道:“只你也别总拿这些话试探于本宫。本宫没那么聪明,听不出你哪一句是真心为本宫着想,哪一句又是代替你主子问的。本宫只想知道,你主子真的希望本宫赏东西给温国公府么?”

林月秀的脸色已是惨白如纸,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本宫就知道他不乐意。”孟清撇了撇嘴,淡声道,“罢了,你起来,替我传句话给你的主子。”

林月秀依言起了身,仍是垂着头。

孟清也不看她,信手拣起案上的香篆,漫不经心地道:“你告诉你主子,所谓娘家,有娘才算。本宫打小儿没了娘,所以本宫也没娘家。温国公府于本宫而言,就是个普通勋贵人家罢了,你家主子想怎么对付都行。若有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下来,我皆照做。我只在这儿多一句话,阿渊是个好孩子,xing子也有些痴,你主子若信得过便用一用。自然,若他信不过,不用也罢。是缘是劫,总归是阿渊自己的事,不与本宫相/gān/。”说至此她停了一停,又淡声道:“就这些,你去吧。”

林月秀躬了躬身,无声地退了下去。

孟清凝视着手里的香篆,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所谓夫妻,有的时候比真正的仇敌还不如。刘筠在她身边安排下的人并不止林月秀一个,她一直就知道。她挑最要紧的林月秀传话,意思也只有一个:她委实腻烦算计,有什么最好直接说清楚,君心人猜、人心难测,她没那么多闲功夫陪他玩儿。

她从来就知道她的夫君是怎样的人。

一个野心磅礴、心机深沉的男人,你能指望与他夫妻同心?那可真是笑话儿了。至于真心,他大约是有的。只是这真心怕也很有限,且也并不在她的身上。

从许多年前起孟清就知道,她的夫君一心想要的,就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这么多年来,他苦心孤诣、jīng心设计。这一切她都心知肚明。

所以,她从来没去争过什么。

他若得势,她自然一步登天;他若失势,她也免不了粉身碎骨。所以,那些位份啊、子嗣啊,真没什么可争的。因为争来了也未必守得住,倒不如开开心心过日子,尽qíng享受这人世间的美好。

好在老天眷顾,她终究站在了这世间的最高处。虽然高处不胜寒,不过她并不在意。

人生一世,糙木一秋。她活在这世上不是为了跟那些女人抢男人的,更不是为了整天算计什么的。这世间值得珍视的事qíng、值得欣赏的美好这样多,她没那么多闲功夫cao心别人。

思及此,孟清的神色终于又变得平和了些。她望着手里的香篆浅浅一笑,提声吩咐:“来人,吩咐下去,今儿天气好,蒸些紫藤花糕来吃。本宫记着冰室里还储着新鲜的花儿呢。少搁些糖,别做太甜。”

她稍嫌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欢喜,似是此前与林月秀的那番对话,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第598章

傅珺知道,她一定又在做梦了。

她还记得她白天才从宫里回来,见过了太后,被她软语安慰。她亦记得紫薇林中的落花与微风,记得那个如星辰般俊朗的男子。

然而此刻,她却站在明斯顿大学的先贤走廊里,望着荣格的画像出神。

走廊笔直而长,拱形的廊顶连着立柱,带着鲜明的哥特式建筑风格。阳光透过大块的玻璃窗,投/she/在她的脚下。

她迈开脚步向廊外走去,四周景物倏然变幻。几乎是转眼之间,她已经来到了学生公寓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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