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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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珺应是,随后起了身,略垂首,依足礼数向后退行两步,方才在众人的注目下,转身走到了王氏身边。

王氏拉住了傅珺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眼中是满满的温柔。傅珺亦回了一个微笑,随后将灯笼递给了旁边的涉江。

此时,一箱子灯笼都被挑走了。傅珈没得着琉璃灯笼,便选了盏冰丝绢六角团花宫灯。如果傅珺没记错的话,这灯一开始是傅珍拿着的。

对于这些许小事,侯夫人自是浑不在意的。闹腾了这些时候,她面上便露出些疲色,挥了挥手,道:“想来你们也累了,且回去歇着吧,我也乏了。三郎媳妇留下,陪我说说话。”

此言一出,张氏与崔氏皆是微微一怔,两个人不约而同看了王氏一眼。却见王氏面色平淡,静静地应了一声“是”,再无其他言语。

张氏微微一笑,面上神qíng依旧是往常的温婉和善,崔氏则是看了看侯夫人,又看了看王氏,眼中划过一丝jīng明。众人皆知侯夫人这是有话要对王氏说,便也不再逗留,纷纷离开了正房。

傅珺倒是很想留下来的。怎奈王氏只叫蒋嬷嬷留着,命怀素好生送傅珺回宜清院。傅珺无法,只得乖乖跟了出去。

甫一下台阶,却见傅庄与傅珈父女两个正在东墙那里掐花儿呢。此时蔷薇早已是/谢/了,架上的月月红倒开得热闹,一墙的粉白黛绿,妍媚动人。

“爹爹,人家要那朵大大的红花嘛,爹爹怎么摘了朵粉的给珈儿呀。”傅珈声音娇甜地抱怨着,得意的视线在傅珺面上一转,又挪开了。

傅庄宠溺地拍拍傅珈的头,好脾气地道:“爹刚才听错啦,珈儿要哪一朵,指给爹看。”

傅珈便叫旁边的妈妈抱起她来,她一只手举得高高的,几乎要触到那朵大红色花儿上去了。傅庄温声叮嘱她:“别碰,小心有刺,让爹来摘。”说着,已是伸臂将那朵红花摘了下来。

傅珈便拍手笑道:“真好看的花儿呀,比琉璃灯笼还好看呢。”她故意将重音放在“琉璃灯笼”四字上,说罢,还得意地瞥了傅珺一眼。

对于傅珈频频飘过来的视线,以及这一幕父女qíng深的戏码,傅珺只一瞥而过,全没放在心上。在回宜清院的路上,她一直在苦苦思索,今儿侯夫人留下王氏,究竟所为何事?


第006章

在惠风阁正房的东次间里,一场婆婆与庶子媳妇的谈话,正波澜不惊地进行着。

“三郎媳妇,听说你前阵子病了一场,可大好了不曾?”侯夫人倚在靠窗的彭牙榻上,淡淡地问道。

“回母亲的话,已大好了。劳母亲动问,是媳妇的不是。”王氏恭谨地答道。

“那便好。”侯夫人点点头道,随手端起茶盏,轻轻啜了口茶,续道:“你们年轻人,便是不晓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以后可莫要如此了。”她此处说的却是王氏守在傅珺身边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的事,看其辞意,颇有怪罪。

“是。”王氏只简洁地应了一声,并无其他表示。

侯夫人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停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道:“既是大好了,我这里倒有一宗事qíng要jiāo给你。便是大厨房里的采买一事,”说到这里她放下茶盏,低头闲闲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状似漫不经心地道:“这事儿原是大郎媳妇管着的。不过她房里孩子多,事qíng也多,还要管着府里一半儿的帐,也着实辛苦了些。既是你身子无碍了,那这件事便jiāo予你吧。”说罢,侯夫人便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王氏。

“是,母亲。”王氏应道。态度依旧恭谨,回答依旧简洁。

侯夫人倒是有些吃惊的样子,打量了王氏一眼,却见她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应了便好,我还怕你谦让呢。”侯夫人便笑了起来,又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道:“那这事儿便这么定了,明儿就让人把帐本给你送过去。”

王氏又应了声是,再无他言。

侯夫人见此qíng形,心中便微有恼意。早知道这王氏jīng明,而今看来竟是滑不溜手,连个话fèng儿也不漏。只是今儿这事,无论王氏应还是不应,她都有把握办成。

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既是要管着事儿了,我怕你便顾不上三郎那一头了。我这倒正好有个人,便放在三郎屋里头,也好替你分忧,想来你应是愿意的吧,三郎媳妇?”这句话虽是问句,可是侯夫人说话的语气,又哪里有半分询问的意思,却是直接就将事qíng定了下来。

王氏面色微变,抬头迅速地看了一眼侯夫人,恰好迎上对方意味深长的眼光,她忙垂下头来,低低应了一声是。

可随后她又接了一句:“只是,媳妇……”

“想来你是不乐意的。”她话未说完,侯夫人便打断了她,随后便正色道:“只是你也想一想,你进侯府五、六年了,身边只得了四丫头一个。今儿早晨这一屋子的人里头,大郎二郎皆是儿女双全,唯独三郎子息如此单薄,房里连个人也没有,瞧着也恁不像了。”

侯夫人顿了一顿,看着王氏,又语重心长地道:“再怎么说,三郎也是侯府出来的爷们儿,当年也曾金殿面圣,又有‘探花傅三郎’的美名。而今娶了你回来,膝下、身边却如此空虚,怎样也说不过去。我自是知道,你们年轻夫妻qíng深意切的,我这做长辈的,自然只有为你们高兴的,故而这些年来,你们房里的事我一概不曾问过。”

说到这里,她话峰一转,放缓了语气道:“只是,到底我也是三郎的母亲,你们三房子嗣单薄,我也实没有就这么看着的理儿,这才给三郎屋里添了人。你且放心,那丫头是我亲叫人调理的,最是温柔老实不过,放在你屋里头,定能替你分忧。”

侯夫人说完这一长段话,便殷殷地看着王氏,表qíng颇为热切,然而,那一双眼睛却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王氏听了侯夫人的话,却是面露焦色,急急站起身来道:“媳妇哪里敢对母亲的安排有所不满?母亲亲手调理出来的人,定然是极好的,媳妇正高兴多了一个姐妹,何敢有分毫怨尤?”说着她的眼眶便红了,显得颇为委屈。

侯夫人倒真是惊讶了,连王氏话中的暗藏的机锋都没听出来,只狐疑地看着王氏,心中不解:王氏方才明明面露难色,难道竟不是为着自己要给三郎身边放人的缘故,那又是何因呢?

见侯夫人面现疑问之色,王氏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这才委委屈屈地道:“方才媳妇想说的,却是大厨房里采买的事qíng。”

“哦,原是为着此事。”侯夫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语气。她还以为王氏要提什么别的要求呢,却原来是这等小事。这样一想,她面上便露出丝笑来,和声问道:“你且说说看。”

王氏便道:“媳妇想着,这采买一事虽非大事,却是媳妇头一遭管府里的事,媳妇怕压服不住那些管事妈妈们,到时候办错了差事,媳妇丢脸也就罢了,最要紧是怕母亲为难。”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侯夫人笑着说道,“那些管事妈妈哪有不敬着主子的道理,若有人为难你,你只管回了我便是。”

这一番话,每个字都在为王氏考虑,却不想想,若王氏压服不住下人,届时还需到侯夫人这里来讨公道,往后谁还会将她放在眼里?只怕更难服众了。

王氏自是明白其中道理,暗暗冷笑一声,面上却做出感激的样子来,垂首道:“媳妇是替母亲分忧的,何敢一再劳动母亲?那媳妇可就万分罪过了。媳妇想着,毕竟我年纪轻,又不曾管过府里的事,于这旧例规制一无所知,只怕行事不合府里的规矩。不如母亲再派一位身边的管事妈妈来,帮着媳妇看顾着些儿,也免得闹出笑话来叫母亲为难。只求母亲看在媳妇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允了这件事儿吧。”说罢,她起身亲倒了盏茶,轻轻搁在侯夫人手边,一脸的柔顺恭敬。

侯夫人面上微露沉吟之色,心思略转。觉得王氏所说甚是有理。她本也没打算真把采买一事jiāo给王氏,不过是个由头儿罢了。既然王氏在另一件事上十分乖觉听话,那便依了她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侯夫人便笑着伸手点了点王氏的额头,微嗔道:“偏你这许多讲究,又摆出这小意儿殷勤的样儿来,倒叫我这做婆母的怪不落忍的。罢了,便依着你,我叫贾家的与你一同理事,这样你可放心了罢?”这贾妈妈也是侯夫人身边得用的人,向来也是极有体面的。

“多谢母亲。还是母亲最疼我了。”王氏笑道,又殷勤地替侯夫人续了些茶,心里则是微微一松。至少这件事qíng算是圆满解决了,至于另一件事……也总有办法解决的。

话已基本说完,事qíng也办得差不多了,双方皆大欢喜。侯夫人便吩咐于妈妈:“去把巧云叫来。”

于妈妈领命去了,不多时,便见门帘一挑,于妈妈领着个穿杏红衫子的丫头走了进来。那丫头像是jīng心打扮过了,头上cha/着几枝金钗,倒也华丽。一进门,她先向侯夫人请了安,站起来后却是连头也不敢抬,满面的绯红。

“你这丫头,有什么可害臊的,这原是好事儿啊。”侯夫人笑呵呵地道。

巧云便抬起头来,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怯怯地向王氏看了一眼。

却不料,只这一眼,巧云便彻底呆住了。

眼前的王氏,美得如同仙子一般,简直叫人挪不开眼去。怪道人人皆说王氏美貌,巧云原还不信,以为不过是夸大之词,哪想今日细看,才知晓王氏竟是如此美貌。一时间,巧云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眼前的女子美得叫人心里发颤。

见巧云一脸怔然,只顾盯着王氏打量,侯夫人不由心头微恼,她斜睨了王氏一眼,随后咳了一声道:“巧云,还不快给三太太磕头。”

巧云醒过神来,忙跪下给王氏磕头。

王氏浅浅一笑,柔声道:“好了,起来罢。”她说话时带着姑苏地方的口音,软且甜糯,与她的美貌十分合衬。

巧云站起身来,又悄悄打量了一会王氏,最后不得不承认,王氏的美貌,远非自己可比,她不由心下有点发灰。

巧云一向自恃美貌,更兼身段婀娜,自以为前程定是好的。又见连不出挑的佩云都得进了傅庄房里,便越发心大起来,一心只想着出人头地。

后来听侯夫人说,要将她给了傅庚,她的那一颗心,欢喜得简直要蹦出来似的。在背着人的时候,不知幻想了多少次与傅庚温柔相对的qíng形。

而今,她那满腔的热望却有些冷了。王氏如此美貌,自己和她比起来,实在有若云泥。然而,想到傅庚俊美如谪仙般的容颜,还有他那温柔如chūn风般的笑脸,她的心又开始蠢蠢y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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