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呢?”
“选好了,等着刻字。”
“不就一个名字么,那么费劲干嘛,我又没什么墓志铭。”
安歌故作轻巧地双手放在脑后,暗暗忍下疼痛转过头笑着看熟睡的时月,最后再看她一眼,趁她还有眼睛的时候。
“怎么想着要葬在墓地了?”他记得她曾轻描淡写说着要在死后一把灰撒在红枫街的枫林里,他同意了,在他想好怎么把她的骨灰偷偷带回去的时候她却反悔了,那天她说想留在梓里。
“想死了有个房子不行么。”依旧说得风轻云淡,苟延残喘偷活了五六年了,活得也够久了,她不让安然那小子学医就是怕他学成了之后发现自己得了癌症,晚期,治不好的。撑着撑着竟偷偷活了这么久,如今他也有了一个家她也该走了,只是不能看到时月康复的样子不能看她跳舞了。
生命的最后的日子里能跟这个小姑娘待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了,有失便有得,走了安然再给她安静的小姑娘,此生也值了。
只是,她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小子,离开了她过得怎么样呢?她想不到,这人生短短的二十一年的时光里她思考了太多的问题,想得太多了,如今也该偷会懒了。无法想象,或者不敢想像安然回来找她不到的样子——
留一个墓碑吧,至少,还能透过冰冷看他一眼。
如果可以,她多想在石碑上刻上他的名字,刻上“吾爱”两字,再刻上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多想让这两个人做她的送葬人。只可惜,这两个人相遇的几率太小太小,她不奢求能有什么美好的后续故事,只希望这两个人能在各自的人生中快快乐乐的,这就够了。
“答应我一件事。”
“嗯。”
“别告诉她。”
“月月么?”
“嗯。”安歌撑着床板起身,朝着时月的床铺,伸出手被林衍扶住,拒绝了林衍的抱她要自己走过去,最后再抱这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一次,“就说我走了吧,去了……国外。”
“嗯,好。”
安歌挨着时月躺着,久久地,望着天花板,白色变成黑色,紧接着整个世界都染上黑色,光明消失的最后才有些惊恐,一辈子没体会过得恐惧在这一刻迸发。冰冷蔓延全身,她抱住身边的人才发现是一个男人的身子,站在在床边的一个男人,摸索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了眼睛,再也看不到世界的光明。
“林衍?”
“我在。”林衍抱着安歌,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用尽全身的热量去温暖她,却怎么也暖不热她的身子。
“林衍,你会照顾好他们俩的,对吗?”
“对,我会。”轻声的应答,隔了三年再重复一遍。林衍站在房间里望着窗外回想三年前的死别,三年了,整整三年,距离她死在自己怀里已经过去了三年。
初遇的场景还清晰在眼前,桀骜不驯的一个假小子突然闯进他的生活,扰乱了他的世界之后再笑嘻嘻地说着自己有个生死不离的青梅竹马……
过了那么久再去回想,那一份突然的感情曾经的激情也早已经平静了。女人,他是喜欢过女人的。只可惜,他喜欢的人喜欢他的兄弟,即使他陪她走过生命里最后的日子,还是不能够代替那个人。
有烟从身后缓缓飘过来,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依靠在门框上一肚子陈醋地看着他,“缅怀够了么?我困了。”
“你不刚醒么?”林衍回头往前往许世安的方向。
男人?他从来不喜欢什么男人,只是刚好喜欢的这个是个男人罢了。
“唔,是吗?”许世安伸个懒腰,抬起的手顺势搭在林衍肩上,“那我记错了,是你困了。”
两个人一个揽着一个并肩退出留给时月的房间。许世安总是说他把时月当成了女儿养,女儿也就罢了还不是他俩的女儿,猝不及防的吃醋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时月这个侄女是安歌送给他的。
林衍不知安歌怎么知道的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这么一个侄女。那时她说要他去一个城市,去一个鱼塘,去那待一天,说要送他一个生日礼物。于是他去了,于是在他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多了时月这么一个侄女。
后来的后来,他在想时月或许是安歌找来的替身,她找来的送给他的一个小情人,只是啊,这个情人太小,时月太小,一轮的年龄差他只能把她当成侄女,或者,就像许世安经常抱怨的,当成他跟她的女儿。
“在想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不该怪罪亦安。”
“林衍?你在我的床上想别的男人,嗯?”
“我还能想别的女人。”
“呵。”
想什么?想是不是对顾亦安双重标准?自己尚且觉得时月跟安歌相像更何况顾亦安?
墓地里,顾亦安还依靠在安歌的墓碑旁,“安歌,我找到一个人,一个小姑娘……”
跟你很像……
眼睛,很像,很像……
还是不能继续说下去,不能说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小姑娘,说不出口。从小他便争不过安歌,或者说不想去跟她争什么,那这一次呢?她死了,还是不想去争吗?争一个小姑娘,两人共同爱的姑娘。
顾亦安起身,开口也问不出口,沉默的最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清晰,顾亦安不去理会,只道是同来扫墓的人。只是越不理会那脚步声越近,一直到自己身后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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