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许晨阳轻声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一步步上前有进账走到顾亦安的面前,“这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名字。”不管顾亦安想不想听,自顾自给他解释,恍惚中又好像回到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在他怀里,那时,所有人都在,所有人,包括他去世的妻子。
顾亦安想恨却又恨不起来,这个男人,跟他一样被这个漫无边际的老房子囚禁的男人,让他恨不起来,尽管他是他所有痛苦的最终源泉。
子不教父之过,但那兄妹却又有娘生没娘养,终究是谁的过错呢?没有妈妈的孩子到底有多么惨,难道他不知道吗?没有母亲,更没有父亲,冰冷到利用的亲情,不如不生,不如不生。
许晨阳看着顾亦安,像极了他当年的学生,他的母亲杨蓁蓁。说起来,倒是奇怪究竟什么是闺蜜呢,蓁蓁跟他的妻子斯语,年幼的伙伴,结婚之后还在同一个家庭里,姑嫂相称还是姐妹,更深一层关系的姐妹。
蓁蓁绝望离开,带走唯一属于她的东西——孩子。离开,去了很远的地方却又一直跟斯语保持着联系,不知是对那个丈夫留有最后的一点儿念想还是舍不得姐妹。
究竟,该怎么说。
他该祝福她脱离苦海,还是该跟她任性离开。
杨蓁蓁离开后,为了一个位置为了这个消息,顾家两姐弟撕破脸,从不争吵的顾斯语打了弟弟,为了她的好姐妹,替她打那一巴掌。可惜了,没打醒弟弟却赔上了一条命,本就身体孱弱的斯语,经不起这样的情绪波动。
许晨阳还记得那天他的孤独无措,许家世代为医,三千医术倒背如流却怎么也救不回自己的妻子。他绝望已经超越了绝望,一世长宁一世安,他给她最美的承诺,最终也只是成为一句承诺罢了。
怀里抱着小女儿,跪倒在自己儿子面前,听着世安的指责,他问他为什么不救妈妈,问他学医有什么用。他说不上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怀里女儿哇哇大哭似乎也是在指责。
“世安抱走了长宁,六年整整六年我只能躲在远处看他们一眼。”许晨阳抬头仰望着天,斑驳的星空,他已经找不到哪一颗是他死去的妻子。或许已经对他失望了吧,怪他不能医治好她,怪他不能让儿女和睦。
回忆说了太多,本是祈求侄儿原谅自己的儿子,却不小心说了太多的题外话,关于妻子,关于孩子,他总有太多的悲剧,能说出来的不过万千句中的一句罢了。
说不出来的,真正的痛苦是说不出来的,那是你一想到就疼痛难忍的无法触及。
“我曾想过死亡,配好的药就在手边却又不敢去死,是的,我没有去死的勇气。苟且偷生……”
“用生来惩罚自己。”
“嗯?”
许晨阳没有奢望顾亦安会跟自己说话,更没有奢望有谁关心自己,曾经有一个林衍,每一次带着儿女的消息来,偷偷抱来女儿,却又只是短暂的。他多希望林衍能是自己的儿子,他想若是他能做主,定是要将长宁许配给他,只可惜,似乎他更喜欢世安。
他知道的,甚至比两个男孩子更早知道他们的内心,那份超越了兄弟的感情。
本想有一个林衍便够了,能够有一个来跟他说说话便够了,还能够留在妻子的家里便够了,不管以什么身份,不管生活得多卑微,足够了。
顾亦安的回家他没有想到,或者说没有想到会这么早,没有想到他会自己一个人回来。他想有生之年再看一眼杨蓁蓁,替妻子看一眼,看到她过得好,这样至少是完成了妻子的一个心愿。
远远的,还是远远的看,躲在远处,躲在黑暗之中。直到那个叫安歌的小女孩推开他的房门,带着一身的病情,他知道的,那是跟斯语一样的生命的尽头。
“安歌的死是我的责任。”许晨阳轻声讲述着那天那日,安歌要他开出极强副作用的药,她要光彩艳丽地送她的小安然回家,最后的道别。他看到了,在医院里,跟安歌一同看着顾亦安转身离开,看着安歌支撑不住吐血倒下。
“那个药……”安歌死亡的真正原因的药,“我配的,那是当年我要自杀的药。”
“可是却被许世安偷走了。”
闻言,许晨阳沉默。
是,的确是,那是一个午后,阳光正毒的午后,他回到自己的小屋看到自己的儿子,决裂的第十一年他主动回来这个曾经的家,没等说上一句话就再一次被抛弃。
九天之后他发现自己丢了一张药方,也正是那一天大院里传来安歌去世的消息。
他躲在树后看着抱成一团哭泣的顾亦安……
“不,是我……”
“姑父。”顾亦安上前扶住许晨阳,轻轻拍一下被过往痛苦折磨的男人,“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我的父亲。”只是可惜,我放不下,就像你放不下妻子的死,我放不下安歌的死。
咖啡馆里,杨蓁蓁拉住时月的时候已经是天黑打烊回宿舍的时候了。她在咖啡馆里坐了一天,以沈初空母亲的身份,在咖啡馆里看着时月看了一天。
“我们能聊聊吗?”
时月下意识看向咖啡馆,疑惑了一天的疑惑,她察觉地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阿姨有些怪,却又说不出哪里的怪。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辰……顾亦安这些天变得反常吗?”一个陌生的名字,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念得那么拗口,她听说了,儿子回家后不愿意用她留给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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