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壬戌,索冰云以轻骑三百逐党项羌费听、颇超两部于匣子河西,时天旱水干,泾阳军选锋营于河道列陌刀阵,平陵军两营于侧面掠阵,两部酋长仅以身免。
四月十五,甲子,令狐峥于义恭山遇党项羌拓跋、房当两部,列阵而战,索冰云于房当部侧翼掩杀,党项骑兵于骑射不敌,溃败。擒故拓跋集威长子拓跋荣里。
四月十九,戊辰,拓跋荣殷率众北逃,索冰云衔尾追击。时原屯驻褐沟一线平陵军退入平陵府城北五十里处宁县,拓跋荣殷侦知,以为平陵军再次设伏,遂不敢轻兵冒进。转而纠集残兵,抓捕村民以为向导,以图绕道北归。沿途屠灭村寨,不使行踪泄露。
四月廿五,甲戌,索冰云与令狐峥于谷柳县追及拓跋荣殷,当夜,泾阳、平陵屯兵于武威王故垒,拓跋荣殷遣使奉牛酒诈降,索冰云诈许之,示使者以牛酒飨将士,实则加意戒备。拓跋使者归,荣殷以为泾阳、平陵当夜必醉饱而不知警戒,遂趁夜袭营,径入两军阵中,大败被擒。其余拓跋所部遂降。
四月廿九,戊寅,以屠戮百姓之罪,斩拓跋荣殷于平陵府城。
……
“用纯年少英雄,比你老子当年也不差分毫了!”令狐峥大力拍着索冰云的脊背,他早摸清了对方的脾气,知道不用担心冒犯。
索冰云果然只是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让过令狐峥又欲拍向他肩膀的右手,对令狐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令狐节度镇定远荒,经略逋寇,冰云受益匪浅。”他说。
庆功的宴会上觥筹交错,巨烛的光焰下,索冰云眉目间凛然的神色褪去了,令狐峥恍然惊觉,若是忘记他在战场上沉着冷峻的气质,单论五官的话,索冰云却是颇有几分秀气。令狐峥看着客客气气向自己敬酒的索冰云,想到泾阳军的战斗力,又想起已经到达平陵的押粮队伍所带来的,长安城中近来的变动……
令狐峥心不在焉地喝完杯中酒,眼珠一转,他将索冰云拉到一边,向他倾过身去,小声问道:“老夫没记错的话,用纯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二?不知可曾婚配啊?”
索冰云眉心一皱、抬眼一睨,和令狐峥精光四溢的双眼碰了个正着。
☆、第59章、变幻
六月初五,长安。
“天家叫我来,有事?”鱼元振满不在乎地站在阶前,言语中连最后一点对皇帝的敬畏都不复存在。
闵郁容静静地看着鱼元振,再一次感到了他和前世的不同。
和前世他全盘把持了朝政之后一般,他不再掩饰对皇帝的不恭,但与前世不同的是,更早得到这一切的他,同样没有兴趣通过折辱皇帝来感受自己的威严了。现在的鱼元振,当他站在天子面前之时,竟然有些不卑不亢的风度。
闵郁容觉得鱼元振打量天子的眼神,酷似在掂量一件物件,也许是一支笔、一张纸,又或是一盏宫灯,一柄如意。物件本身是有用的,但它显然不需要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不过这又如何?闵郁容不怀恶意地想,鱼公公照样要按着“神君”的意思起舞,不是么?
自从二月,鱼元振放出神策军在京中大肆勒索之后,赈济今年旱灾所需的粮食很快便凑齐了,不过如何确保没人敢在赈灾粮里伸手,又是摆在闵郁容面前的下一个难题。
指望官吏们的操守是不现实的,闵郁容深知这个庞大帝国的从上到下的德行,韦不疑这样的死硬派不是没有,但他们的死硬也是以从未亲身接触过实务为前提的。
不过鱼元振的刀子,却能解决孔老先生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自从闵郁容偷窥过鱼元振的私邸之后,她方才对鱼元振对神君的复杂心理有了几分了解。从爱惧交织,到只谈买卖,鱼元振的心情仿佛总在这两者之间摇摆,在经历过神君为天子托梦一事之后,他的态度已经彻底倒向后者。
她不能保证自己的猜测没错,所以她对鱼元振的密切观察很是持续了一段时间。
不管鱼元振是怎么想通的,他对交易的理解,比许多习惯了翻脸不认人的官僚们,可是要好出不止一筹。
从押粮钦差的选择到随同御史、军队的安排,从当地官员的接收、查验、发放,到后续的考核追责,以及藩镇和朝廷所辖地区中需要掌握的不同分寸,再到是否下旨允许流民就食他处……鱼元振为赈济一事中的所有细节殚精竭虑,又不惮于立下严刑峻法,甚至在商讨阶段时,便悍然抓捕几位不过是说了几句怪话的高官们。
鱼公公如此公忠体国,又深知时弊,换成闵郁容自己来做,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得这么周全,也难怪她不舍得替换掉他了。
在鱼元振的淫威之下,满朝文武便只有瑟瑟发抖、完全照办、并希冀于鱼元振的威势尽快过去的份。
于是,在此次旱灾之中,虽然遭灾的地区十分广泛,又涉及到久违的朝廷插手藩镇事务的情况,但目前来看,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赈济确实发放到了灾民们手中,而又通过开水渠、造水车等以工代赈的方式,同步解决着后续的补种问题。总而言之,即便问题一直在发生,但都只是因为人力有穷,而非私心作祟。
这便也足够了。
这次赈灾中,异乎寻常的高效却让闵郁容更加警醒,她清醒地认识到,威权的震慑只是一时的,别管短时间内,鱼元振的刀子和一个上下一心、政通人和的官府起到的效果多么相似,但严刑峻法的威压不能持久,人们会麻木、会冲动,生死关头,更会不顾一切。绝大多数人活不下去的问题没有解决,眼前的顺利,也不过是这个年久失修的朝廷,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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