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怕是自己都不明白,他正在为何而震动,晏宁想。
索冰云不知道晏宁看着他想起了什么,若是知道,他一定会出声反驳的。但难得的,索冰云什么都没想,他只是突然懂得了,“美”这个概念本身。
他想起了下午在傅进用那儿看见的那一座盆景,清凌的水面和清灵的眉眼在他眼中重合,他当时说了什么?“冰云何曾懂得这些”?这确实不是一句托辞,他现在才借着眼前人明白了那幅景,又因着那幅景,读懂了眼前人。
那是一种意蕴相通的天然秀致。
“啪”,索冰云仿佛听见一朵花开的声音。
“嗒”,这朵花又在他心里落了。他想起“闵玉”先前望向他时,仿佛蕴含千言万语的眼神,他突然懂了那份令他不适的沉重背后的意义。但他更是福至心灵一般,同时明白了,那双星辰般的眸子中,看到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他尚未成为的人。
那个人也一定如自己现在一般看她。虽然不知为何,她仿佛对此一无所觉,但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
索冰云移开目光,转头盯着一旁屏风上张牙舞爪的影子,好像突然从中发现了无穷的乐趣。
☆、第17章、心结
如果说晏宁的反应十分好懂,那么索冰云的表现便令闵郁容难解起来。她心中忐忑,不免后悔:也许只说自己得到仙人传授,有些望气观命的本事,特来泾阳投靠,索帅还更容易接受。但自己一上来便直说前世如何,实在是骇人听闻了些,索帅想必更不愿意相信自己了吧……
即便如此,自己要做到的事也不会有任何区别。闵郁容强打精神,用自己原本的女声说道:“闵郁容才是我的真名,之前未来得及说明,还请索帅和晏大夫不要见怪。”
清澈的声音打破了室内有些古怪的气氛,索冰云左手在案几之下攥成了拳头,心知自己应当转回头去应答两句,但他唯恐自己一开口,便要说出什么令自己后悔莫及的话来。
还好晏宁也在。
对于索冰云因何失态,晏宁已经猜出了几分,阿云难得动心,做兄弟的当然要尽力帮衬才是!何况他先前的疑问,可是还没有解决呢!于是他摆了摆手表明自己没有介意,见“闵玉”已经将视线从阿云那边转向自己这里,他才开口问道:“呃,闵娘子?闵二娘?”
闵郁容点了点头。
晏宁眉头一揪,确实也有些为称呼犯难,“好吧,今后恐怕还要打不少交道,不知闵娘子是打算就此恢复本来面目,还是接着用闵玉的身份?”他敏锐地问。
晏宁提出的问题也正是闵郁容接着想要说明的,“闵玉这个身份我还想继续使用,在外行事,这样便利许多……还望两位为郁容保密。”她正色道。
索冰云终于正过身子,郑重向闵郁容点头保证道:“先生放心,我也会看着阿宁的。”
听出索冰云的话语之中并无怀疑自己的意思,闵郁容忍不住嫣然一笑,她才哭过的眼睛仿佛还带着盈盈水波,让人想起将开未开的芙蓉上来回滚动的一双露珠。
索冰云又愣住了。
但这一次,闵郁容并未注意到他的呆怔,没有被索冰云怀疑的结果压倒了一切,她一刻不停地说:“二位若是觉得在称呼上有些不便,不如叫我之仪吧?这是我打算以闵玉的身份走动之时,给自己取的字。”
想了想,她又特意对晏宁补充道:“晏大夫若是还嫌繁琐,直接叫我闵二就行!”
心情大好,若不是怕显得失礼,她现在还想直接喊晏宁“晏三”呢。
“好啊!”晏宁一张嘴就想答应,他是最不耐烦繁文缛节的,但这话刚一出口,他心中便是咯噔一下,偷眼瞧了瞧索冰云,见他还是一副愣住的样子,晏宁才暗自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今后要多加注意了,他在心中叮嘱自己。他方才已经自己想通了先前的疑问,那就是——在自己绝不可能主动告诉她的前提下,闵二为何能够一嘴说出自己幼年琐事呢?
答案只有一个!晏宁在心中仰天长啸,那就是她和索冰云关系匪浅,都是阿云从自己这儿知道,然后再告诉她的!
所以说,晏宁在心中已经认定了,哪怕闵二嘴里说到上辈子只说阿云对她有恩,半个字不提他们之间是什么恩、什么情,但实际上——!
嗯嗯嗯,自己真是明察秋毫,但今后确实应当再注意分寸一些,毕竟,这种事不比其他。
忍不住理了理衣襟,晏宁连忙摆出一副素昔讲礼的模样,敛容对闵郁容说:“之仪的好意本不该辞,但称呼一事,事关礼仪体统。如果之仪不说要投效泾阳节度的话,那宁早就认了之仪这个朋友,互相叫一叫闵二、晏三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眼下,公事在前,你我之间如何称呼,恐怕还要你和阿云商量定了才是。”
咦?晏三说话怎么如此有理有节起来?闵郁容心中一奇,但也不免被他这一席话重新勾起心事,她转回视线,见索冰云也正看着她。她被看得脸上一热,只道是自己还是紧张,便刻意清了清嗓子,“咳咳,晏大夫说的是。”
将心神集中在正事上,闵郁容说:“先前郁容所说,重归朝廷一事不妥,还望索帅慎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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