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高将军“生前”没有忘记大伙儿,还记得及时投靠了现在的胜利者,并将次飞旅的前程都托付给了郎君。按理说,次飞旅的投效并不算迟,今后的待遇总也不会太差,不过次飞旅中的军心还是在听闻郎君并没有从亲卫营中挑人前来接任旅率,而是自己亲身担任了这一职位之后,才终于平稳下来。
此后咱们就是少帅的嫡系了!在军营中住了几天,类似的言论早灌了闵郁容满耳朵,而身为帅府参军,“闵玉”还不得不多次亲自参与到这一言论的制造中来,为大家高涨的热情中再添一把火。
虽然不确定索冰云心中对于次飞旅有些什么安排,但看他连更加精锐的牙兵都只打算保留一半的做法,闵郁容便知道,眼下这些以嫡系自居的军士们,最后恐怕没有一个能够如愿的。
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在营中住了几天之后,闵郁容便立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让没有军人觉悟的人上了战场,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残忍。
次飞旅中五营战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杀过人、见过血。
他们心里也从没有想明白过——身为士兵,是要杀人的,也是会被杀的。
高密对这一旅外营兵呵护备至,唯恐装备不足、粮饷奖赏有欠,又生怕折损了一个半个,自成军起便一直只在府城之外驻扎,从未上过战场。这么精心照管下来,可不只能养出了一群只知欺压弱者、随风而倒的吸血虫、墙头草?
可见高将军早就失去了为将者的心胸手段。
而他竟然还想凭这一旅人马和索帅争夺节度使之位,可见他还瞎了眼。
次飞旅的营地之中,巡逻警戒比闵郁容曾经潜入多次的禁军大营还要不如。在认识过次飞旅中所有有名有姓的各级军官之后,闵郁容可以笃定地说,想要全灭这伙“军人”,只要有一只骑□□良的小队便可。这只小队要做的不过是在他们熟睡之时四处放火,再驱赶一批牲畜做出个外敌袭营的假象,他们自己便会互相攻击、陷入混乱。而绝没有一位军官能够站出来稳定事态,或是带着自己手下的队伍全身而退。
不对,她不是来实地勘测怎么才能全灭了次飞旅的。发现自己思绪跑偏,闵郁容急忙停止了脑中的胡思乱想,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身前赤着上身的孙光、孙校尉身上。
是的,孙光活下来了,他还活得不赖。
除了落下了“心阳大动、百脉沸腾”的症候之外。
伸手在孙光后背上天宗、秉风、心俞、膈俞几个穴位点了几下,闵郁容自己也不确定今生练出的真气对这种丹药带来的后遗症有多大效果,只不过晏宁在仔细听过她的说明之后,认为值得一试。这不仅是为了孙光本人的性命,更是为了探明真气这一物,在治病救人中能起到什么作用。
换句话说,孙光被晏宁看做难得的试药人了。
唉,闵郁容一想到唯一一枚“怜卿”今生竟被用在了这里,心中便有些不知是哭笑不得还是百感交集的滋味。若非她知道阳明丹不过是通过强行输入大批阳明之气,从而起到激发生机的作用。自诩只要自己真气积累得多了,又有蛊虫在手,也能做到差不多的事,否则她是绝不会同意将怜卿用在孙光身上的。
她就是小气。
她不是没有意识到两世的差别,甚至她也发觉了,自己在心底已经将在中军大帐中倒下的索帅和她每日都可以看见的索冰云区别对待,但明统八年这几个字,就像一句咒文,已经写满了她的每一寸筋骨。
那是党项拓跋家第几次降而复叛了?再加上皇帝的失败,烽火已经不仅停留在泾阳之外,索帅的大帐和大纛是所有人的支柱,它们在哪里竖起,哪里便能够多撑一会。
她眼睁睁地看着索冰云越来越瘦,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甩下乌发之中的血泥,看着他一夜又一夜地独自在军报前出神,最后,也是她看着他在发令之后一头栽倒,再也没有起来。
她的心口痛仿佛又回来了,直入骨髓。有时候她必须特意展开天仙宝卷,反复诵读“观命”这一项之下说明的小字之中“尔为变数、不可拘泥”这一句话才能够安心。
她终究还是担心索帅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若是重来一次,她还不能为此有所准备,她就真不知道她回来是为了什么了。
孙光可不知道,被他视作救命恩人的闵玉闵参军正对着他光溜溜的脊背兀自出神。夏末的小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凉飕飕的,可他连个喷嚏都不敢打,唯恐惊扰了恩人施展他的绝技,从而危及自己的小命。
说起他捡回来的这条小命,在孙光心目中,第一个应当感激的便是当时与他素不相识的闵参军。虽然当时他已经失去意识,但据一直在场的何山说,正是因为闵参军当时的果断处置,并亲自为他请来了晏大夫,他才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更别说他因为治伤而留下的胸口痛,还得全仰赖闵参军的祖传圣手。
而第二个需要感谢的,便是他那英年早逝的上司高密、高昭武了。反正只是在心里想想,孙光就管不了上下尊卑了。若非高将军自己命歹,同样在那一日急病发作、一命呜呼了,自己想被韦不疑那个臭老头轻轻放过,可是万万不能的。
按理说真正治病救人的晏大夫应当被孙光放在头一位感谢,但他必须把他放在最后。因为那个晏三郎?实在是太可气了!什么叫做“有这么个合适的死人,药我又带来了,不试试我实在手痒”,又什么叫做“现在我把你弄醒了告诉你,你自己选,是再活两年给我试药,还是现在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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