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打理的小太监们嫌吵,能不来就不来,能少来几次就少来几次,任嗖饭烂菜倒在墙角,到了最后,索性连夜壶都不收了,时值孟夏未过,空气闷热,那味道别提多酸爽了。
逍遥王刚踏进来半条腿,嗷一嗓子,差点给熏厥过去。
马凌紧急调了支上百人的清扫小队,整整用了一天一夜才拾掇利索。
“之前的那些人犯,除了云海天,其余一众该审的都审完了,该流放发配的,也都打发走了。现在牢里没几个人,这才显得利净点。”
原来如此。
青蔻不以为意,“我没那么讲究的。”
“这……”马凌犹豫不已,“她……”
青蔻态度坚持,“我就看看。”她知道马凌在担心什么,“其余的,我不会过问。”
马凌叹气,“二位请随我来。”
绞架上高高挂着一个人,张开的四肢用几条寸余粗的铁链锁了,凌乱的发遮在脸上,脏破的衣衫上有血迹,也有泥渍。
眼前的青痕,像极了师傅临终前的样子。
说来无奈,青蔻之前见她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竟连一丝一毫的怀疑都不曾产生过。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青蔻自愧弗如。
“小五……”
青痕听到动静,轻轻吐出两个字。
“三师姐。”青蔻上前一步,“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南痕公主?”
青痕垂下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声音嘶哑,“许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青蔻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皇上说的不错,咱们琳琅宫真是卧虎藏龙——师傅包藏祸心,意图谋反。大师兄和三师姐,竟是初月国南氏皇族,质子府上的旧人。”
她学不来虞筠霭的深厉浅揭和举重若轻,语气明显急躁了几分。“师姐有苦衷,我现在明白了。但师恩深重,你的做法,未免太过毒辣。”
“我毒辣?”
青痕挑眉,“她将我们养成药人喂畜生,难道就不毒辣?”
“她为郞氏制寒毒,害过那么多人,难道就不阴损?”
“她想推翻虞家的天下,难道就不奸恶?”
“小五,你太天真了,天真到可笑。”青痕冷哧一声,“真不明白虞筠霭看上你什么了?”
青蔻最令她吃惊的,并非一股脑儿追进京追进宫,毕竟她是个直肠子,有一说一,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办到。萧琳琅让她报仇,她拼了小命也要搏上一搏的。
让青痕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青蔻带着目的进宫,一路畅通无阻,不但得到了虞筠霭的宠爱,甚至虞梓墨和厍馨儿也对她青眼有加。
纵然她长得不错,性格也招人喜欢。但在美女如云的后宫立有一足之地,光凭样貌和性情,是远远不够的。
青痕只能把它归结为命运。
“我知道师傅不是好人。”青蔻纠正道,“但一码归一码,师傅不是善类,但你弑师,一不是为了我们,二不是为了皇上。你的错误,也不只弑师。”
真相大白,青蔻终于懂了。
青痕是为了南恪。
元祯八年,初月国派驻落霜城的质子府上突遇大火。
深秋干燥,火势难控,烧了一天一夜,阖府上下二百多人命丧火海,其中包括初月国老皇帝的独子——南恪。
南恪一死,初月国与寒山国岌岌可危的关系急转直下,边关告急。
虞梓澈焦急万分,闻璟主动请缨,率领大军一路北上,几番缠斗之后,初月国退兵千里。
直到班师回朝那一日,虞梓澈绕过战功赫赫战的主帅,大肆封赏了闻璟的副将——云海天,满朝文武这才闻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属于闻璟的时代,该过去了。
嗅觉灵敏的官员开始频频出入云府,云海天有了第一批属于自己的人脉。
至于大火是如何烧起来的,再也无人提及。
年迈的南齐,在丧子之痛及兵败之恨的双重打击之下,很快撒手人寰。
元祯九年,云海天拜太尉,半年之后拜相。
元祯十年,刚刚登基的初月国新帝派出使臣来朝,同时从宗族中选出两名美人,献与虞梓澈为妃,两国重新交好。
虞筠霭从未见过后宫新妃,彼时他刚被贬为平王,举步维艰。
质子府活下来的那些人,走的走,散的散,至于他们姓甚名谁,去往何处,虞筠霭无暇关注。虞梓澈、云海天、虞梓墨,甚至初月国的新帝南启,都不曾关注过。
南恪和他的妹妹,被彻底遗忘了。
元祯十一年,南痕在青弦的保护下,辗转进入琳琅山,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南痕的两个婢女。
青痕眼中充满仇恨的火焰,“哥哥当年何等英姿,却被云海天那个狗贼害得尸骨无存……大火被扑灭后,那些尸身摞在一起,根本无法辨认……我们费了好大劲才将他们安置在同一座坟茔里……没办法,我实在分不出来,哪个才是哥哥……”
青痕哭了起来。
寒山国处中原腹地,幅员辽阔,国富兵强。多年以前,塞北的初月国为避战祸,定下了向寒山国纳供称臣和委派质子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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