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穆清微微蹙眉。
说来无奈,旁人老爱说他与凤宝宝自幼相识,其实,许多事情他已不复记忆,就连沐浴被看个精光那次,他也早就没往心里放。
然而,昨夜疲倦之际,脑海中竟断断续续浮现两人过往相处画面,只是,感觉极不真切,仿佛幻影。
在他心中,两年多前被凤伯伯追打的那个晚上,才算真正认识她。
他晕倒前,凤宝宝泪流不止的脸庞,才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他所认识的,是十六岁以后的凤宝宝。
不是他父亲好友的女儿,不是他妹妹柳安和的手帕交,而是他自己发现的一位娇俏姑娘……
柳穆清换上干净的粗布灰衫,整个人散发一股淡淡草药味,看起来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但才准备出门,厢房门扉就冷不防被打开。
“少主,凤家大小姐派小丫头传话,说有急事,没办法跟你见面了。”五儿几乎是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后头居然还跟着边跑边喘的常万达。
柳穆清脸色全变,沉声追问:“什么事这么急?宝包还说了什么?”
五儿道:“那小丫头一问三不知,偏偏常老关外出,吴子樵他们口风很紧,但常二爷说凤家大小姐被接走了!”
“怎么回事?”昨晚明明说好了,宝包不会骗他的。
常万达缓口气道:“是真的。早上看到凤家大小姐上了一辆马车,我还特地过去打招呼,她亲口说了,家人一早来到太谷,临时接她回山上过中秋。”
柳穆清热血上冲,急问:“多久以前?在哪儿见到的?往哪个城门出去?”
“约莫两刻钟前,在西边城门口遇见的。她买了一盒饼就走,我瞧马车往西城出去了。”常万达心知柳穆清此趟为谁而来,因此,与凤宝宝打过招呼后,赶忙跑来通报。
“还来得及。”柳穆清快速穿上披风,边往外走边发令:“我骑千里驹先行,五儿六儿你们随后。”
“是。”两人答令声还没完,主子已经奔得不见踪影。
常万达见状,深感庆幸。认识柳穆清许久,总觉得以他的年纪,未免过分稳重内敛,仿佛一潭深渊冷泉,平静淡定过了头。现下看来,总算有人不按牌理出牌,搅得他手足无措、方寸大乱,像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想想,也算是一大好事。
【第十四回 公子心急当街溃堤 初访凤家无惧考验】
西城外,一人策马狂奔。
疾驰中,柳穆清面容严肃、聚精凝神,但心情其实大乱。他本想今天下午就要提出邀约,邀请凤宝宝与他一起回扬州过中秋,然后,他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没想到,竟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上回追出城,这回也是。上回让他追到了,这回他也一定要追到。
他要问她、问她……
柳穆清一甩头,大喝一声,手上短鞭轻拍,催着马儿加速前进。
忽然间,脑子里尘封许久的往事又浮上心头,有的模糊,有的却逐渐清晰起来。
那年在别庄,每天傍晚她总像是算好时辰,他才刚踏进大门,她就朗声喊着哥哥,开开心心朝他奔来;用膳时,她自顾自说着整天行程、吃了什么玩了什么,一五一十交代。
只是,大约她说二十句,他随意应个一句,通常都是柳安和接她话。
一直以来没当回事,如今想起,却觉胸口激荡难平。
以前宝包追着他,他不理会,现在宝包对他相应不理、气他恼他也是应该的。她想怎么对他都可以,他都愿意承受,以后,换成他来追着她:只是,那也得见得着面才行!
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胸膛间像要炸开。宝包不回信已是征兆,现在,明明说好要见面她却跑了,分明是在躲他。这一去,难不成又要两年才能再见?
他问不出凤家住处,他身边所有知情之人都很有默契地瞒着他。
关于凤家底细,他暗中查了两年,愈查愈明白,父亲不肯吐实是为了维护凤家,但是安和呢?自己的妹妹口风如此之紧,他一直不解。
现在他明白了,安和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保护凤宝宝,不再受他伤害……
两年前,他吐血晕倒,但是受伤更重的人,其实是她。
胡思乱想之间,柳穆清一人一马已经来到临镇,见一马车停在镇外,他跳下马冲过去,可惜只剩马夫。
“这可是凤家的马车?”他问,但对方不答,挥手叫他闪开,柳穆清一下子快手掀开帘子。
“你这人是不是讨打!”马夫火了,用力推开他。
柳穆清利落闪开,却见原本紧促的眉头一下子松开。刚才那一眼,已经瞥见车上放着那盒他送的颜料,这肯定就是宝包坐的马车,看来,她人已经在镇上。
“多谢。”
他将马系在镇外,一人快步走往大街,许是中秋佯节快到,镇上集结许多小贩,路人也不少,看起来颇热闹。
却不利于找人。
柳穆清微微蹙眉,盘算着此时正值中午,或许她停留在此是为了用午膳,思及此,马上走进距离最近的客栈。
他拿出一锭银子给掌柜的。“你们可有看见一位姑娘,穿着紫衫?”
对方眼睛一亮,接过银子,几个人跑到二楼找了遍,却都无功而返,柳穆清一看,立刻奔出客栈,继续往前,走进一间更为精致的酒楼。
“老板娘,你们可有瞧见一个穿紫衫的姑娘?”他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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