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散了,凤鸣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叠纸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望青瞟了一眼,那字写得惨不忍睹,不比自己的规整。
殷素问一看,就像脑仁被针扎了一下,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凤鸣还是面无表情,双手背在身后等他评价,眉宇间却是孩子气,她不高兴了,像是了怠慢和委屈。
一般这种时候殷素问都是鼓励大于责备,然而今日他伤神得很,便不受控制地卖了个破绽。凤鸣观察敏锐,此时便是受了重击,不待殷素问说话,劈手就将东西拿过来,藏在身后用手揉啊揉。
屋子里气氛迫人,望青寻思着自己该回房了。便听殷素问转头对她说:“把你写的拿过来。”
望青的脸刷地拉下来。
殷素问进完食,总算来了点精神:“说你呢望青。”
她避无可避,回屋将自己临的字帖拿过去。殷素问接过翻了翻,眼皮微掀,对凤鸣说道:“你写得比她好。”
凤鸣黑沉的眸子亮了亮。别别扭扭地将身后揉皱的纸拿到身前来,想递给殷素问。
殷素问却没接,像端正严厉的兄长般说道:“但是她较之你要用功百倍。”
凤鸣听了又不高兴了,但是她知道见好就收,心中有不乐意惹殷素问不悦,便转过头瞪了望青一眼,走了。
望青心想自家公子为了安抚人心便张口胡说真是罔顾众人爱敬,凭心而论自己不仅比凤鸣用功,还比她写得好,哪怕她只瞟了一眼,但是那一眼可以佐证自己的清白。
殷素问像是听到了她的腹诽,只是端着粥微微一笑:“你别怪我,我还指望她为我卖命呢,何况凤鸣脾气大我也不起,君子不立危墙,不就是你教我的吗?”
望青心到这年头真是好人做不得啊,但她还是沉住气,笑了。
第十六章
回到府中的十多日里,一切都风平浪静。若不是那日季谰说得煞有介事,再加上殷素问的情绪古怪,望青真的会以为一切太平。
她在殷素问身边伺候,一向是眼观鼻鼻观心,如今见他这般稳当,心中不免啧啧称奇。再一想也许是景帝另有打算,毕竟嫁娶之事不宜操之过急,纵然是要拉郎配,也需时日缓和,求个皆大欢喜。
她一如既往地晾药晒药,将其分拣装袋。近来也是奇怪,不知怎的京州城中突然发了疫病,据说是从城郊的普驮寺蔓延过来的,然而僧人清心寡欲,平日里足不出寺门,也不知怎么的就平白染上了怪病。普驮寺的空明大师心肠好,常年在寺庙前搭棚施粥方便往来百姓,其中受益最多的要数城郊的乞丐。然而这次遭殃的也是他们,据说一个个的吃了斋菜便开始发热,一开始以为是普通伤寒,拖一拖便能好,谁知其后几日便开始生疮呕吐,严重的已经病死。据说死状可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城郊的乱葬岗里不知多了几条腐尸。
有人向司药衙门报告此事,那些素餐尸位的官员一看事情出在难民堆,便佯装不知。年关将近,谁想去触这个霉头?不过是上下打点,让人严格把住城门关卡,企图年后再做打算。谁知不久前有染病的贫寒士子进城,初时不过面色差些,守城的侍卫一时不察,便将他放进来了。
自此,京中大乱,疫情如过境蝗虫一般将人的生命吸走,而最可怕的是监药司的人毫无破解之法。
病得最重的要数太师家的小姐,据说那日她在一个穷书生的摊位上买了一把折扇,回去后便一病不起,如今只怕是病入膏肓,全凭一口汤药吊着。太师大人门生众多,便广发布告,寻医术超绝之人入府治病。此事才算闹将开了。
司药监的总领在殷府门前站了许久。他虽是学医之人,却是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腆着大肚子,颇像怀胎数月的孕妇,低下头,未必能看见自己的脚。他拿着腰牌苦等许久,却不见人来应一声。外边狂风大作,他额上却净是汗渍。
京州城中患病者不计其数,而首当其冲的则是当朝太师之女。然而太医院的太医们在看过之后都束手无策,太师震怒,在追究本源之后自然查到主管防疫局的司药监。作为一司总领,他可以预料到太师之女不治身亡之后,自己的下场。
当初不过是看那蝼蚁一般的性命不值一钱,故而不愿在年前过于声张,却不想积微成著成为悬在他脖颈之上的利剑,随时都有绳断剑坠的风险,教他如何能不心焦?
一旦事发!一旦事发他一生仕途只怕止于此处!
他等不及,快步向前走去,大有要闯过去的架势。门前的守卫将他一拦,他面色大变,是极凶的神态,然则又勉强收住,露出一声谄笑:“小哥,还望通报,还望通报啊。医者仁心,这外面等着救命的苦命人千千万,还望诸位不要为难在下,让在下进去。”
那守卫一身劲装,不似一般的仆役,他锐利的眼往总领溢着肥油的面上一扫:“大人还需等待,此处是神医府,自然有神医府的规矩,大人想进去,需先将规矩守好。”
张齐一声冷笑:“阁下还知此处乃是神医府,便当知道这神医二字不是拿来显摆装阔的金字招牌,乃是一颗救民于水火的慈悲心!此时你拦着我,可知外面有多少人备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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