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殷素问所预料不到的情景,他说这些话原本只是为了打趣,却不知道姑娘家的最不爱听这些话,现在回想起来,往日他同蜻蜓等人这般玩笑,那孩子也是不依不饶地同他闹,虽说大体上是开心的,但总归会有些不喜。
他似乎是忘记了,眼前的这个,是最不爱说笑的。
苏望青垂下头,偷偷用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真是出了邪奇殷素问何时变得这么婆妈了?她有后知后觉的脸一红,难道她最近长胖了教他看了碍眼?殷素问虽说有时苛刻了点,但也不至于这么吹毛求疵。更何况她每日都在练刀,大刀耍起来,多少肉也该掉了,饭量也不曾变过,不该长胖的啊。
不该胖的啊……
苏望青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脑子里疯狂地想着这句话,殷素问见她心不在焉,以为这丫头难得地受到了打击,竟然在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之情,便清清嗓子谨慎道:“当然,该吃的还是要吃的,也不必拘着这些,再说你也不……胖。”
苏望青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睛里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哦。”她又迅速地低下头,夹了一块中意很久的酱烧排骨到自己的碗中,夹起尾巴地般低调地,迅速啃完了。
看着桌上那一块光溜溜的骨头,殷素问揉了揉眉头,疑心自己刚才怎么会以为她是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理由而沮丧呢?果然眼前的才是最实在的,譬如那一块油亮鲜嫩的红烧肉。
吃完饭,二人便在一起商量宋小姐的病情。
宋慈这病来得古怪,一开始说是瘟疫传进城时,她无意中从患病的士子手上买了一把折扇,这才身染重疾。然而城中患病的百姓服下殷素问开的开的药之后大多痊愈了。而她却还是缠绵病榻,甚至病情加剧。殷素问检查过她喝过的药的药渣,没有问题,这药是谢谨亲自送来的,也绝对没有中途遭人调换的可能性。
那么如今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问题不在药上,而出在宋慈本身患的病上。她应该是患的另一种病,只是病情相似,再加上发病的时机过于凑巧,这才让人以为她得的是瘟疫。
只是,殷素问也有误诊的时候吗?
苏望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倘若真的是因他误诊而导致宋家小姐病亡,他该怎么办?即使不是因为他的药不对症而使宋姑娘病情恶化,从他蹚进这一趟浑水起,他就与她绑在一起了,宋慈出事,天下人该怎么看神医府,谢谨又该如何看他?
殷素问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苏望青不知应不应当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然而这些殷素问又如何想不到,此时说出口,不过是涨他人志气。
他人?
苏望青心头一跳,她看向殷素问,只见殷素问还是一双亮而淡的双眼,那双眼睛从他答应谢谨来太师府为宋慈施诊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平淡透彻,就像他还是坐在殷府的庭院里看着一群白鸽争食吃一样。
苏望青跟自己说一定是自己想岔了,然而却不受理智控制地想到了远在偏远灵州时听到的闲话。
“宋宣林那老厮还真是能折腾,拐着弯儿也能打殷家一耙。”
“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呢?”
她心中有一个念头,也许这一切只不过就是一个圈套,明目张胆地设在那里,逼着殷素问自己跳进去。逼迫他的,就是他的良心,他的责任,他对道义的周全,还有对谢谨这个朋友的爱护。然而,殷素问是知道的,他早就看透了。
殷素问的目光还很柔和:“怎么,白天的情景把你吓到了?我看你倒不是那么胆子小的。还是你忧心我治不好宋小姐?你白天看见她的画像时就很为她难过,她在这大好的年纪经此一劫,你不忍心?只是她的病……着实是棘手……”
话未说完,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东西摔落的声音。殷素问锐利的目光猛地射了过去:“谁?”
第二十三章
在惨白的月色之下,一个年轻侍女跌坐在地上,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
苏望青听到响声后立刻上前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她冷着脸抓住女子的肩膀,手上微微使劲儿:“说,你是谁?”
那女子的身体顺便瘫软下去,伏在地上哀哀叫道:“奴婢乃是宋府的婢女,自幼伺候我家小姐。”
苏望青冷声质问道:“说谎,宋小姐自幼便在宫中陪伴公主殿下读书,身边怎么会带着你伺候?”
那女子带着哭腔辩解道:“奴婢说的是真的!我家小姐身子一向就不好,早些年闹哮喘闹得厉害,公主殿下仁慈,特意让我伴随在左右伺候的。”
殷素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在此偷听?”
那女子低下头,半晌才说:“奴婢担心小姐,所以才出此下策到公子屋前偷听。”
殷素问嘴角噙着一丝笑:“你倒是忠仆,只是你对宋姑娘如此忠心,又为什么不随身照顾在侧?主子尚在受苦,你却在外逍遥,只在这无关紧要的时候跑来探听?可见你说的也未必是真的。”
那女子却大哭起来:“奴婢何尝不想?只是夫人看管得严,不让奴婢过来!”
殷素问道:“你这话可真是蹊跷,宋夫人与小姐母女情深,又怎会做出此等事情,就算做了,只怕也是为了你好,不想徒添伤亡。你这刁奴,竟然敢信口雌黄,污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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