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五垂着头:“小人去看过,那荣归巷中确实有古怪。据说先前是一个丝绸商人的私宅,长期没有人住,半年前却有一个男人住进去了。原本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外室,然而那男人却长得五大三粗……”
殷素问道:“说下去。”
井五将一张画纸递到殷素问手上,殷素问展开一看,便见纸上画着两男一女,一男子模样清俊,一个形容剽悍,那女子正是宋夫人:“有人看见那凶猛男子了空无一人的进屋,片刻之后便是个模样清俊的青年公子,又有人曾在苗疆一带见过这个男人,他善于易容,一向用两套面具行走江湖,人称鬼面阿七。那女子从三个月前便时常在那一带出没,暗地里与那男人厮混,两人举止暧昧,怕是在行苟且之事。”
殷素问抖了抖画纸,凝神道:“苗疆?”
既然宋夫人已死,便是死无对证。如今已经断定宋慈所中的乃是蛊毒,殷素问便开始着手帮她治疗。
他仔细查阅症状,终于确定此虫不过是耗损之蛊,便决定采取稳妥之法,先抓紧时间将宋慈的身子养好,再将蛊虫引到一处,一点点杀死再取出虫身。”
苏望青按照吩咐每日用丰肌汤为她沐浴,涂抹治疗脓疮的药膏,再一点点佐以药粥为她调理肠胃。、
待体内毒性渐渐消减之时,宋慈总算苏醒过来。
她上次苏醒,还是因为蛊虫激发了她的某一处穴道,令她突然睁眼,然而这一次,她却真的灵台清明起来。
苏望青见到她睁眼的那一刻,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她的脑海中还是初见时那个不成人样的“粽子”,待她苏醒时,才意识到宋慈身上已经消肿许多,身上虽然还留着疤痕,却不再脆弱得一碰就碎。
殷素问坐在外阁里屏风旁的椅子上,问她:“傻笑什么呢?”
苏望青脸上收不住笑意:“宋姑娘醒了!”
殷素问淡淡道:“我知道。我还知道她一定会醒呢。”
苏望青道:“奴婢知道,毓秀说过,您的本事大。”
殷素问被这么直白地一夸,倒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老神在在地望天叹:“果然是扮猪吃老虎。”
他说话的声音极小,宛如蚊呐,让人无法从唇形上分辨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苏望青忍不住凑近一些看,便见殷素微微撩了她一眼。两个人就如此莫名其妙地对视起来,都想挪开眼睛去干点别的,却又对视探究起对方。
直到屏风内传来一声微哂。
苏望青到里面查看,只见床上的宋慈微微撑起身体,正歪着头看着屏风上的画。她目光涣散,嘴角却挂着娴婉的笑容。苏望青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向前走了一步:“宋姑娘?”
宋慈歪歪头,眼珠子却连动也不动。
苏望青心底一沉,连忙出去用眼神示意殷素问。
殷素问走进来,见此状皱起眉,还未说话,便听见宋慈试探地问了一句:“谢郎?”
她瞎了。
殷素问气息微沉,眼中透出微妙的焦躁。一定是她额头上的那只蛊虫压迫了她的神经……
宋慈还算淡然,轻声道:“是了,怎么会是他?我特意叫嬷嬷把他拦在屋外的。”说着,伸手在脸上探了一探,低声道:“我是决计不能让他看到我这般模样的。”
沉默半晌,宋慈才抬起头对虚空笑道:“那我猜,是殷家公子?”
殷素问一叹:“姑娘好耳力。”
宋慈一笑:“您走路的身法总和别人不一样,脚步要轻很多。”
苏望青在心中诧异,宋慈看上去一点武功也不会,没想到仅凭脚步声就能知道来人是谁,这种能力,乃是很多人苦练多年才有的。
宋慈淡定自若地躺会原处,低声道:“殷家哥哥,你说我还有几日好活?来不来得及同谢郎成婚?”
宋慈这人真是让人看不透,原本以为她将谢谨拦在门外,是为了效仿李夫人,企图在谢谨生命中留下自己最美的模样,还以为她醒后一定会同谢家退婚,却没想到,她想的是嫁给他。
宋慈似乎猜到他们的心思,便眼波流转一下,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瞎子:“说来我也是可笑,我应当与他一刀两断,干干净净上路便好。然则我这一生什么也不争,现今才落得如此下场。可是,谢谨他合该是我的,我是至死都不会放手的。我若是一觉睡过去也就罢了,如今天可怜见的,叫我醒来,我无论如何也不罢手。只有一件事,还望殷家哥哥帮帮我,我这一身的病,乃是嫡母齐氏所害,还请哥哥假以时日,帮我报仇雪恨。”
她这话说得任性,仿佛他真的是个刁蛮的大小姐一般。然而旁人听了,却不禁为话中的心酸而簌簌掉泪。
殷素问道:“我只怕不能答应你。”
宋慈惨然一笑:“也罢,怪只怪我现今是废人一个,不能手刃敌人。今日让她得逞,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殷素问道:“宋夫人已经死了。”
宋慈一愣,大笑起来:“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好好好,她既然死了,我也该瞑目。此生这一摊乱账,我到阎王面前同她算。”
殷素问道:“只怕还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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