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任性地发泄,哭完了便乖乖坐回到苏望青的身边,半晌哑着嗓子道:“姐姐怎么找到我的。”
殷府宅院多,土地大,苏望青也没想到自己能误打误撞碰上她,她道:“我出来练刀的。”
蜻蜓还是垂头沉默,一副疲倦的表情。眼珠子动也不动,用弯刀一下下阻挡在蚂蚁前进的方向。
结果抽着抽着气,又开始哭起来,这一次倒不似先前疯狂,孩子般哇哇哭着,哭到满脸是泪,便把脸埋进苏望青的衣服里。
苏望青眼珠子一转,看着她发颤的脑袋,只觉得胳膊在发烫。
“呜呜,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蜻蜓愤恨地锤着苏望青的肩膀。
苏望青被锤得嗓子发痒,忍住了。她淡漠地看着蜻蜓,无奈地将胳膊往她怀里塞了塞好叫她哭起来方便点儿。
蜻蜓足足哭了半个时辰,哭完了便抽抽搭搭地拖着肩膀呆坐,苏望青默默感受一番,发觉整条袖子都被哭湿了,粘在身上黏黏的,湿漉漉的,让她忍不住想拧一把袖子,但是她又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她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风一吹,蜻蜓便紧闭着眼睛做出哭相,又靠着她的胳膊哭起来。袖子上尽是泪水,苏望青穿的是缎子,蜻蜓的脸又嫩,抵在上面打了滑,咯吱一下,脸蛋儿顺着袖子滑下去了。
蜻蜓明显愣住,她没想到自己哭都能哭得如此狼狈,又开始无声地嚎起来,整个人差点撅过去。
苏望青及不厚道地,眼角抽动了一下 ,笑出来了。她捂着嘴逃避蜻蜓谴责的目光,但是显然良心让她办不到,她只好贡献出另一条干净的袖子,将蜻蜓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唉,看来得等她哭够。
等蜻蜓有点反应的时候,她差点儿哭丢了魂。苏望青拖着两个湿袖子,维持脸上严肃的表情:“你给我好好说说,为什么不将此事说给毓秀?她以为你们还是小打小闹,过两日便能好呢。”
蜻蜓打嗝,不言语。
“那你说,这话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我听你方才的意思,你是知道谁是始作俑者了。”
蜻蜓看了她一眼,笑起来像哭:“罢了青姐姐,此事我无意追究了。”
苏望青道:“那你现在在做甚?”
蜻蜓嘴一瘪,双眸水汪汪的。
苏望青连忙制止她:“那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蜻蜓抱着膝盖道:“我也不知,想来的确是我平日里举止不端让人看不过眼,日后改正便是。”
苏望青暗自叹气。
蜻蜓跟在殷素问身边,因着年岁尚小,尤其受宠,故而养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故而最受不得吃亏,一丝暗亏都能让她炸起来,哪知此刻却选择哑忍。何况距上次相见不过几日,她前后态度变化之大,令人咋舌,必然是她知道主谋的缘故,那么究竟是谁,能让她如此忍让?
她此次明显是伤心远大于愤懑。
金色的日光洒落在棋盘之上,案上黑白交错,各似猛虎缠斗开来,殷素问执黑,承平执白,起落之间不分伯仲。
承平身子倾向殷素问,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不时从他面上掠过,思忖半晌便落子。她在笑,只觉得做个君子亦是不易,不论输赢,都要做得高明,无论何时都留有余地。她与殷素问二人斗了十数盘,输赢便是五五开来,每局所差不过半子,外人看来,便以为他们实力只在伯仲之间。
思及此,她便要笑。忍不住想知道殷素问这样的聪明人与她这般玩闹,可会获得愉悦,若是有,她便真是与有荣焉。
“茶。”
身边的侍女递上茶水,殷素问接过抿了一口,平淡的眼神转向素云:“她人呢?”
素云一愣,殷素问是清冷的,偶有渗着暖的时候,就像此刻,她低声道:“有人瞧见她拎着刀出去了。”
他转过头应付面前的棋局,随意落下一子,脸上表情分明还是一样,心境却大不一样。
带着刀出去的吗?
苏望青除了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练刀,别的时候从不做这件事。若她做了,便是她察觉到自己心中烦闷,要靠挥舞着武器去维持内心的平静。然而要让苏望青这木头意识到自己的苦闷,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近些时吃得好穿得好,她烦什么呢?
思量间,他便制造出一个死局,对面的承平讶异不已,知道自己解无可解,她将手中的棋子掷回棋盅,笑道:“公子棋力惊人,承平甘拜下风。”
殷素问却只是单纯地用温润如玉的面具回应她。
承平低头浅笑,眼眸中的光芒却黯淡下来。纤细白皙的手指蜷了又蜷,最后狠命地握成一团。那是一种决心,一是一种憎恨。纵使她再愚钝,也该知道殷素问极不对劲,只是有些话只能自己埋在心间,因为一旦说出口,便必输无疑。
倘若出来时她只将殷素问当作一种可能性,然而这些时的朝夕相处,渐渐让这种可能性变成坚定的信念。
纵然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当她抬起头时,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也不知望青这丫头跑去哪儿了,这么半天也不见人影。”
殷素问这才抬起眼平视她:“她平素乖巧,只是懒筋一犯便开始各种没了分寸,想来在你那里也是伺候不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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