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孟长慈,毁就毁在一个痴上。分明是那浪荡公主毁他一身清誉,在让他在天下士子之中沦为笑柄,他却是动了真心。照华胡来,为见殷素问一面,便常常让他以身试毒,久而久之,身子便垮了。
人世间什么最快,无非是口舌之间笑料传播最快,此等秘辛,实则已是众人口中谈资。
“你是作何想?”
季谰此话一出,苏望青也忍不住去看他的反应,她是生怕殷素问难受了。
殷素问却淡淡道:“我能想什么?无非是出殡那日多备上几分礼。”
季谰听闻拊掌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殷素问,枉我还担心你承受不来,如今想想你才是真超脱。”
他这两句话颠三倒四的,苏望青听不明白,然而屋内气氛诡谲,她还是不做声得好。
殷素问不知何时已经露出疲倦之意,微微打个呵欠道:“也不是我要他死得,有什么好承受不来的?不过相识一场,我还得抽时间去瞧一眼。”
季谰道:“如此甚好,不如咱们一同前去?”
殷素问道:“谁要同你一起去?你特地到此处来说这些话膈应我,我是怕了你了。”
季谰道:“嘿,素问,你可真是不讲理,竟这么说我,也不想想前些时褚州之事我是为谁惹了一身腥,如今你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殷素问道:“罢了,你就说说你想要什么,总不至于特意跑来就为了报丧吧?”
“你这嘴毒的,那孟长慈还没咽气呢,这话传出去看陛下怎么治你。”
说来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任何事都可以成为借口,二人深谙磁此礼,故而只当这是一句笑话。
季谰便道:“我听说你研制出一种药,能保存尸体?给我一些,定当重谢。”
殷素问奇道:“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就许你好玩做药,不许我好玩试药?”季谰吃菜,抬眼看见苏望青颈间的玉坠,“哟,青姑娘这玉水头挺足,是好玉。”
殷素问淡淡扫他一眼,季谰便连忙吃自己的,嘴中还念着:“好玉啊好玉,瞧着眼熟……”
“啪嗒”,一只小巧的竹牌落在季谰手边,殷素问道:“去找毓秀。”
季谰笑呵呵收了竹牌,一拱手:“多谢,今日款待极好,在下吃饱了。”
第五十一章
季谰离去后,二人游玩的兴致便消减不少。待清芳阁头牌献舞之后便匆忙出来。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小摊小贩纷纷出来。夜市一开,出来遛弯的百姓络绎不绝。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苏望青被河岸边的皮影戏摊子抓住眼球。
殷素问回头道:“你喜欢这个?”
“嗯,瞧着很有趣!”
皮影摊子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观看的人多半是些小夫妻和半大的孩子们,苏望青踮起脚够了够,堪堪越过众人头顶看到洁白的幕布上映出了两个彩色小人儿。
一人道:“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
另一人和:“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原来是在演《桃花扇》,此时正在情人河边,又是月半月儿正圆,用两句诗开场很是切景。围观的百姓大声叫好,琵琶声便锵地响起。
苏望青忍不住不顾仪态地蹦了两蹦,只是人实在太多,偶尔看见两眼,又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她本欲撤出来,却突然整个身子腾空,视野一时开阔起来。
一双手正掐着她的腰将她向上举。
苏望青回头一看,便看见殷素问那张笑晏晏的脸。暮色西沉,唯有煌煌灯火拼命地散发着光热。红衣锦服的公子正仰着头看她,嘴边泛着鲜少出现的梨涡,秀美修长的双手十分有力,稳稳地将她托住。
“这下可看得清楚了?”他问。
苏望青被这绝美的笑容击中,双手捏着他的紧致的手腕,悬在空中的双脚徒劳地蹬踢两下。
原来他的力气这么大。
托着她的时候,也是风轻云淡毫不费劲的样子。
她又回头看着白幕上的彩人儿,心思极力投放在上面,然而脸上却是要哭要笑的神情。
“讲到哪里了?”
“啊……讲到侯方域李香君初见,一个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另一个说不知恨的岂止是商女。”
身后之人不回应,苏望青心中惴惴,便悄悄回头看他。他正仰着头端详着自己,明明只是一个背影,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然而这人的目光极温柔,仿佛天上的星光都汇聚到他的眼眸里去了。
君子世无双,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殷素问了。
苏望青扯扯他的袖子,微微笑:“公子,要不咱们下来吧?”
“戏不是还没看完吗?”
“奴婢不看了,这话本子我看过几遍了。”
“可是戏却是头一次瞧的吧。”
“没事儿,新鲜劲儿过了就不喜欢了,何况这样子太吃亏了。”
殷素问仰着头,身姿却很挺拔:“无妨,你生得轻,我拎起来不费劲。”
苏望青的手伸了伸,极想去碰一碰他,在这春深初夏的交接之时,空气暖得发燥,殷素问白玉般的额面被抹额勒出了淡淡的红痕,苏望青看着,突然觉得吃痛。但是那手刚拿起来就放下来,她笑道:“您前不久还说奴婢长胖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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