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泥巴水,又是什么?
殷素问无奈道:“你就不能小点声?”
“又不是做贼,合着您心虚什么?”
殷素问道:“我就是心虚……”
毓秀哼笑了一声:“敢情您有胆子自己个儿跑出去割肉喂鹰充好人,没胆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微弱的声音道:“我就是没胆子……还有你小点声儿,毓秀啊毓秀,养着你有何用……”
毓秀道:“您话都到这份上了,奴婢也就不和您藏着掖着了。”她面向殷素问的屋子,大声道:“阿青,出来!”
苏望青站在漆黑的屋中硬是打了个激灵,像是全身上下都被火焰烧了一下,脑子里朦朦胧胧地响起不久前来殷府看病的老人家,要呵呵地道:“此辈中人,最得我心的就是秀丫头,善解人意。”
好个善解人意,苏望青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先动一步,她匡地将门打开,两三步就跑出来了。
她看着月下的人,一愣。那两人见她从别的屋中出来,亦是一愣。
苏望青看见殷素问弓着身子,身上湿漉漉的,像一枝脆弱的花茎,不禁心头一跳。跳的缘故她还没摸清楚,人已经上前了,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殷素问似乎有些难堪,侧过脸不敢看她,不似从前那般淡然坦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苏望青向后退一步,看着他暗红的嘴唇,奇道:“哎哟,怎么出了一趟远门,还学小丫头唇脂了?”
殷素问诧异地看着她,脸上有些忿忿不平。
苏望青在黑暗里扯了扯嘴角,心里算是泄了气,连忙进屋将地龙烧起来,又拾掇拾掇衣物。此时毓秀已经将人扶进来,看着她麻利地收拾。桌上的小炉子烧起来煨着甜汤,这是晚上的,苏望青没喝,此时用来暖胃倒好。又将浴池里的水烧起来,等出来时,殷素问已经睡着了。
出一趟门,神情疲倦不少,脸色苍白不少,这些日子费尽心机大补特补,一朝便打回原形。苏望青瞧了生闷气,不瞧又心难安。看着他唇上刺目的殷紫,便知道是中毒了,不只是哪个劳什子的毒。
毓秀看她的神态,原本郁结于心的事倒消散了,笑吟吟地起身转向苏望青:“怎么?心疼了?”
苏望青一僵,恍惚间只觉耳边一阵嗡嗡乱想,像是被铜鼎砸了头,整个人懵住,心疼么?心疼么?她无措地看向趴在桌上的男子,又看看毓秀,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毓秀诧异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侧脑:“苏望青啊苏望青,你岂是这么不开窍的?你在骗谁呢?”
苏望青猛地转向殷素问,见他还好好睡着,这才定定心神:“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还不清楚?我说你今日怎么脾气这么大,还敢出言讽刺,你不是一向本本分分,乐得自在?管这闲事做什么,我还真怕你会没心没肺睡一晚上呢。”
“我就是睡了又如何,你还咬我不成?”
“哎呦,一心虚就牙尖嘴利。你放心,你若是真睡了,我肯定不咬你,就是他得难受,难受得抓心挠肝,没事儿吐两口血沫子。”
“我去看看睡好了没。”苏望青拿了衣物转身到暗室去。
毓秀还是笑吟吟地,伏在案上的殷素问抬头看了她一眼,毓秀伏过去低声道:“公子,养着奴婢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第五十五章
有一种人,喜欢怀悲悯,救他人。
苏望青清楚地明白,自己眼前的人便是这样的。只是,在这世道,恶易当,圣人难做。救一次两次是恩情,救多了呢?只怕是仇意。君王忌惮,同僚嫉恨,不明就里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凡能颐指气使地话一场风凉,便绝不会伸出一双手援助你。
殷素问那样聪明剔透,偏偏看不开。
池中水烧热时,苏望青已平复下心境。她不知道殷素问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是只看他一身料峭,也知道是出什么事,何事不知,但是人受了伤,唇上的殷紫是张牙舞爪霸道非常的毒,正大光明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苏望青看着一池清水倒映光影,无端想起殷素问在集市上的笑容,少年人,当鲜衣怒马,不该这样。她想了想,转身出去,便见屋中空荡荡的,毓秀已经跑的没影,趴着的人,脸贴在案上,眼角嘴角漾着一点笑意。
苏望青却知道,他这是难受坏了。她走上前,躬身,手搭在腰上,脸却贴得很近:“公子,该沐浴了。”
殷素问难受得厉害,一下也不动弹,但还是小声道:“阿青,你怎么变温柔了?”
苏望青努努嘴:“我这会儿不是要谨慎着点儿么,若是让您觉得养着我没用可怎么好?”
“不怕的,不养谁也得养着你。”
苏望青一笑,殷素问一难受了,嘴皮子便软,吐出来的话怎么听都是柔情似水。知道不强撑了,还会讨好旁人,赢得几分爱护。漂亮的孩子有糖吃,嘴甜的孩子更甚。
“谢谢您大度。”苏望青扶起他,轻手轻脚,一手搂着腰,一手扯着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肩。
殷素问此时已经不大能动弹,全身依靠在苏望青的身上。他身上湿漉漉,脸上带着湿凉的水意,贴在苏望青的肩头,他用疼得发紧的的嗓子说:“阿青,你身上好香……”
52书库推荐浏览: 温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