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又放假了,两人便每日到那买卖年货的集市去逛荡置货。
严格来说,冬秀这还是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这异世的年味,以往不过是吃顿团圆饭、听着别人放几挂鞭炮,再守个岁、祭拜一下祖宗、财神、这年便过了,哪有自己亲身参与来得有趣。
她甚至还跟小孩子一般,买了各色零嘴儿来吃,好多都是后世见不着的吃食,其中有个名叫杂拌儿的,就着浓茶,简直是写作时不二伴侣,那是用花生、胶枣、榛子、栗子等各色干果与蜜饯、糖稀掺活而成的,与后世大大出名的切糕很有些类似,不过,价钱是绝对亲民的,不时来一块儿甜甜嘴,真是不错。
等到过小年时,家里米面油柴,鸡鸭鱼肉、糖果点心已然齐备,按王妈的话来讲:“这就是个把月不出门都不消担心的了!”
王妈是要回家过年的,冬秀给了她五块钱的年终奖,带弟和崔有粮自然也有,喜得几人非要给他们磕头,好说歹说才劝住了。
当天王妈便包袱款款的回了家,要说她这把年纪还要出来做活赚钱,家里条件也实在不怎么样,多亏冬秀给了那几块钱,才过了个略丰盛些的年节。
“娘啊,您这次可是碰上好主家了,瞧您,这不过在人家里做了多半年,主家就给免费做了这好几身的衣裳。”媳妇儿翻着王妈带回来的行李,见那几身一个补丁也无的衣裳羡慕得不得了。
“是啊,这过年不仅给放假,还给了将近两月的月钱做年费,实在是再大方也没有了。”
“那家里还缺人么,不如您荐了我们去,也给您搭把手哇!”
“就是就是,咱们也是能张能致会干活的人,月钱也不要多,跟您老一样就成,只要平时也像您老说的一样,能吃上细面精米,三不五时再给顿荤腥便什么都不求啦!”
“听说,那家里太太也是好大年纪了,却连个屁也没生出来,要是那主家老爷真像您说的一般又好脾性又会赚钱,我们家里还有几个丫头,您看着要不要牵个线,便是做妾、或者就养在外头也无妨啊!”
王妈听她们越说越过分,不由得呸了一声,斜眼骂道:“你们是大白天的发白日梦,还是喝多了黄汤瞎吣,你们两个想去做工的,也不先看看自己指甲缝里的泥剔干净没,就这蓬头垢面一月不洗一次澡的样,主家太太便连二门都不会叫你们进,还有你,也不看看自己家里那几个丫头什么模样,就妄想着攀高枝,人家先生可是鼎鼎有名的大教授,是在大学里教书的,搁过去那可比翰林院老爷的官衔还高哪,能看上你们这颗蔫耷耷的豆芽菜?不说太太现今还没孩子,便是太太一辈子没个孩子,也轮不到你们哪!”
媳妇们被她好一顿抢白,也不敢回嘴,谁叫她老人家一向有些脾气,现今又掌着家里的经济大权呢。
“哎哟,娘,咱们就开个玩笑,何必生气。”媳妇赔着笑脸过来给她敬酒。
“你快别碰我的杯子,你那手又抹鼻涕又摸鞋面儿的,多脏哪,瞧着叫我膈应得慌,赶紧得洗洗去,我跟你们说,以后不洗手都不许上桌吃饭。”
几个媳妇面面相觑,她们这婆婆可是越来越会穷讲究了。
王妈见状,索性叹气道:“哎,我这都是被那主家给训出来的,你们道那钱是那么好拿的么,这主家老爷太太的确不打骂人,也不克扣工钱,可却事儿忒多!”
接着便把她以前伺候过的一个难缠主家的事迹照搬到冬秀身上,直把她形容为天下第一事儿妈,务必叫儿媳儿子们觉得她那钱来的可不容易,一来叫儿子们知道她的辛苦,二来也叫几个鬼精的媳妇们打消取代她的念头。
哼,跟着先生太太又有新衣穿,又有白面吃,还能出去逛茶馆听书,进戏院听戏,三不五时还能坐一回那洋气的电车,哦哟,可着这一片儿的老少爷们,谁有她享福,谁有她见世面哦。
她可不会叫这些讨债的坏了这么份好工作。
她也早看明白了,自己几个儿子是不顶用的,媳妇也不是好相与的,将来她老了晚景怎样还真是难说,倒不如趁现在多存几个钱是正经。
于是,本来被放了一个月假的王妈,第三天便又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回来了,家里媳妇见她年还没过完就要到主家上工去,也总算相信了她先前赚钱不易的话,再没叽咕些歪话。
对于王妈的到来,冬秀是举双手表示欢迎的,“您要是不回来,我就要再去找人了!”
一听这话,把王妈唬了一跳:“怎么?您这儿不要我了?这,咱们头前不还说好了今年续约的嘛!”
“不是这么回事,您是不知道,您前脚走,后脚带弟便被发觉有了身孕,都三个多月了呢,瞧她糊涂的,竟一直没发觉,要不是在厨房杀鱼时突然吐得都快晕倒了,只怕这会儿还不知道呢,她这一怀孕,我哪里还能叫她干活呢,我自己一个人又忙不过来,除了除夕那晚是我跟先生一块做的饭,这几天就靠你走前给我们包的饺子对付着呢!”
做饭这回事,偶尔兴致上来了做一顿还行,要是叫她每天都去操持这一日三餐,那她一天也不用干别的了,实在太浪费时间了,况且这时候的天多冷啊,她连炕都不愿下,要她拿那凉水洗菜洗碗是万万做不到的,烧了热水来洗吧,又忒麻烦浪费,幸亏还有崔有粮和胡竞之这两个男人给她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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