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动完手术的当天,玉城就风声鹤唳,驻军冲进一个又一个军政府官员的府邸,将疑似嫌犯收押,自有看守牢房的人严刑逼供,不惜将曹大傻子发明的一堆重刑具拖出来掸掸灰尘重新利用。
无论管美筠如何把冯瞿骂个臭死,真到了要命的关节,她比谁都急,当日清晨便去了上工的地方请了假,主仆俩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随唐平奔赴玉城。
离开之前,她打开信箱,把里面的信件一股脑儿都塞进了藤箱带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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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城医院里,顾茗静静躺在病床上,还在昏睡。
托马斯•米勒每日查房总要过来问一问她的近况,不厌其烦的提很多问题,全是小细节。已经把办公室搬进顾茗病房,打起精神处理玉城军政要事的冯瞿一再回答,耐心极好,引的跟过来的小护士窃窃私语,暗中夸赞他是个好男人。
按照后世的说法,艹人设弄好了能吸粉,弄崩了就要凉凉。
冯瞿无意之中在医院未婚小姑娘们之间口碑极好,因此看到跟个疯婆子冲进病房,开口就骂的管美筠,小护士们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难道冯大帅的痴情都是装的?
第105章
管美筠冲进病房,见到昏迷的顾茗,也管不得冯瞿的身份,边哭边骂:“姓冯的,我家阿茗遇上你就没好事儿,好好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不能离她远一点?”
香草吓的忙拉她的袖子:“小姐——”试图阻止她再骂下去。
冯少帅:“……”
冯瞿长这么大,都是被女人们捧着,就连他亲妈冯夫人也从来没骂过,结果被个小丫头冲进来指着鼻子一顿臭骂,脸色虽然比较难看,可是瞧在顾茗面上,也不好跟个小丫头计较。
唐平紧跟着进来,连忙捂住了管美筠的嘴,要把她往外拖:“别闹了!发生这种事,少帅比谁都难受!”
管美筠狠狠咬下去,唐平“嗷”的一声惨叫,疼的直摔手:“臭丫头,差点给你咬下一块肉来。”他手心一块软肉留下几个深深的牙印,还渗出血迹了。
“你们仗势欺人,还不让人说!”管美筠摸摸昏睡着的顾茗,眼泪复又下来了:“阿茗,你快醒醒啊。”
顾茗安静的躺着,面色跟床单一个颜色,两颊深陷了下去,才几日功夫就脱了形。
她平日是个开朗闹腾的性子,跟管美筠同住,总能逗的她发笑,如今躺在那里不言不语,让管美筠心里难受不已。
唐平:“好了好了别哭了!找你来是想让你把她叫醒的,不是让你来哭的。”两人一路从沪上赶过来,车上管美筠没少挤兑唐平,连“冯少帅身边仗势欺人的狗腿子”此类的话都说出来了。
管美筠抹一把脸上的泪,摸着顾茗的手,轻声唤她:“阿茗,醒醒。阿茗,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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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美筠在病房里整一日,嗓子都快哑了,该说的都说了,从学校到顾家,从小到大有关她的事儿,连同她过世的亲生母亲都提起了,顾茗还是毫无反应。
管美筠:“……”
她折腾这么久,冯瞿就一直沉默的坐在那里,好像在看一出舞台剧,不言不动不挪窝。
曾经时常出现在容城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风光无两的冯少帅胡子拉茬,两只眼睛宛如黝黑无底的深井,身上的军服皱皱巴巴,说不出的邋遢。
唐平眼巴巴看着她:“你行不行啊?不是说你是顾小姐最好的朋友吗?”
管美筠:“……要不你来?”
唐平:“……”
管美筠忽然想起来,来之前她还从信箱里拿了厚厚一沓来信。
家里的信箱泰半是顾茗的信,有各协会的邀约,各报章杂志的约稿,以及一些朋友及读者的来信,最重要的还有章启越的情书。
章启越去北平航校读书之后,一直维持着高频率的来信,一周少则两封,多则三四封信。
她从一堆信里扒拉出了七八封章启越的信,说:“阿茗,你来玉城的这段时间,启越给你写了好几封信了,你不肯自己读,我帮你读好不好?”
顾茗安静躺着,冯瞿也没有反对,唐平:“……”
房间里响起管美筠读信的声音:“亲爱的茗:近来我在训练间隙读到林先生翻译的国外作家莫泊桑的《巴蒂斯特太太》,发现原来女人的不幸哪怕相隔万里之遥,国籍语言也全然不同,遭遇的不幸却并无不同。”
“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总像迷路的人,痴恋着你,失去了思考能力,只醉心于爱你这件事情,分别之后,枕边常放着你的文章,闲暇时候读一读,透过这些文字触摸你纯洁无暇的灵魂,忧你所忧,喜你所喜……”
“亲爱的茗,你有敏锐的目光,慈悯而柔善的心肠,对女人的权利也有诸多超前于时代的主张,也许这些言论不会被很多顽固的人接受,他们会对你有所阻挠,会对你抨击,恨不得把你打倒在泥地里,然而我明白,新旧思想的斗争总是此消彼长,终有一天雾霾会散去,而我们能看到海上明月,山涧红日……”
“昨夜又梦到了你,醒来之后惆怅不已。安稳的生活太过遥远,我曾经梦想能够与你尽快组成家庭,生儿育女。然而想想有一天我的女儿要面对人世诸多苛刻歧视,顿时心疼不已,又生出奋斗的豪情,并且为有你这样的灵魂伴侣而高兴。……想你的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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