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死了。”她小声嘟囔。
冯瞿身边紧靠着个温香软玉的人儿,他很是诧异——不是方才还要吵起来吗?情形转换之快,他竟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片刻之后,他推推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丫头,暗自磨牙:“喂,你跟公西渊是什么关系?”
她闭着眼睛睡的泰然。
冯瞿不相信她能如此迅速入睡,继续推:“快说,你跟公西渊是怎么回事?”
明明摆开了审讯的架势,没想到跌进松软的大床,说话的口气就不由自主温和了起来。
冯瞿心想,真应该把这丫头拉到军政府的监牢里去,让她见识见识他审讯政治犯的狠辣手段,相信她有多少小心思都不敢藏着掖着,老实交待了。
“老板跟雇工啊。”她翻个身,留给他一个后背,娇声娇气的抱怨:“你有完没完啊?堂堂少帅疑神疑鬼!”
冯瞿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凑近她耳朵边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那今天为何一起去吃饭?”口气跟刚开始含酸带醋恨不得给她一枪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你跟陆军总长不吃饭啊?”
冯瞿噎住了。
他每次陪同冯大帅前往北平中央政府,都要想尽办法请陆军总长黄光耀吃饭,且次次送礼。
顾茗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哪有一点睡意:“少帅跟陆军总长是上下级的关系,我跟公西也是上下级的关系,一起出去吃饭,两者之间有何区别?”
冯瞿竟然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似乎自己发火也的确有些莫名其妙。
他年纪轻轻手握权柄,在容城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令出如山,少有人敢违逆质疑他的决定,没想到被顾茗几句话就抓住了他的错处。
况且小丫头还是他的姨太太,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他恼了:“能一样吗?公西渊是男人你是女人!”
顾茗蹭的坐了起来,满腹委屈控诉:“尹小姐跟周大公子吃饭,就是光明坦荡,我跟公西先生出门就是龌龊下流,乱搞男女关系;谁人不知周大公子痴恋尹小姐,两人瓜田李下,还是来往密切,少帅毫不怀疑;我跟公西先生初初相识,还是上司与下属,谁人不知公西先生君子之风,怎么就有问题了?”
她大哭起来:“难道就是因为我出身比不上尹小姐,又是小老婆,就天生品德败坏,水性杨花,见到男人就勾搭,自轻自贱?少帅既然觉得我上不得台面,不如一拍两散,各奔东西的好!省得回回质问我,也惹您生气呢!”
冯瞿一句话,没想到招来她暴风疾雨一通反驳,且句句在理,反让他觉得自己小肚鸡肠,真有些无理取闹了。
尹真珠身为容城名媛,爱慕的男人不少,冯瞿却从来不曾怀疑过她,有种说不出的笃定,连同她身边的爱慕者周思益也能容忍,且并无不妥。
顾茗自从来到他身边,对他处处小心逢迎讨好,表白的话说过一箩筐,他一度相信她的痴心,只要他在容城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在一张床上并头而卧,反而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怒不可遏,疑心她在外有了不轨举动。
凡事就怕对比。
冯瞿忽然一笑,好像全都想通了:“乖,别哭了!都是我胡思乱想,怎么会觉得你水性杨花呢?”
顾茗泪眼朦胧:“你相信我了?”
“信!怎么不信?!”他再三保证,坐起来把人揽进怀里哄了几句,替她拭泪,又哄她睡觉。回到书房关上房门就吩咐唐平:“派人去彻查姨太太,不要放过任何蛛丝蚂迹。”
唐平有些懵:“少帅,姨太太……以前不是查过吗?”
她又捅什么娄子了?或者认识了哪个男人?
两人在一起的第二天,冯瞿起床之后就派人查过了,顾宝彬不受宠的大女儿,原配病逝留下的遗珠,家里多余的人,送出去完全不心疼。
当时他还心存怜惜。
冯瞿面上看不出什么,唇边忽而带出一抹说不出的笑意:“唐平,一个哭着喊着离不开你的女人,会时不时把离开挂在嘴边吗?”
这丫头已经提过不止一次各奔东西了。
第一次提他当自保,可是次数多了就忍不住让他多想——如果真的深爱他,难道不是哭着喊着枪顶到脑袋上死也不愿意放手吗?
大龄光棍男青年唐平被他给问住了:“少帅,这是……在使小性子?”
听说女人使起小性子完全不讲道理,唐平只有耳闻不曾亲见,纯然猜测。
冯瞿头一回拿出在战场上对敌的缜密认真分析一个女人:“表面上看是在使小性子,可是细品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前面送走的两位姨太太进门之后,都安于现状,过起了安逸的日子,衣服首饰置办个不停,打扮的像个蝴蝶,恨不得我日日宿在她房里,都好像一辈子要扎根在我身边,完全没有挪窝的打算。过段时间不去就想尽了法子要见我,可是阿茗呢?”
——他来则欢天喜地,去则安之若素,从来不追查他的行踪,也不曾鸿雁传情,离开数月两人之间毫无联系,如果不是林妈从旁描补,他都想不出她牵肠挂肚的样子。
唐平不敢回答,怕一字不慎说错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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