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叫花脸被气得通红,“谁抢我玉佩,我就骂谁。”
玉佩在陶硕手里,任她说得天花乱坠,那还是人家的东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苏瑾瑾自知不占理,心里也不知道陶硕今日是发哪门子疯,就是见不得有人骂她相公,她睁大眼睛瞪一眼小叫花,“谁稀罕你的东西。”又走到陶硕面前,声音温柔了好几个度,“相公,把东西还给人家,你要是喜欢,等回去我给你买一个更好看的。”
陶硕哭笑不得,“你真当我是喜欢这个玉佩?”
苏瑾瑾听出他的意思,忙讨好得撒娇,“我就知道我相公不是贪图小财小利的人。”
泼皮无赖被陶硕踢了一脚,半天没能爬起来,看两个人在他面前打情骂俏,顿觉羞辱,咬紧牙根喊:“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他这一喊,成功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陶硕惹了这样一个麻烦,眼下必须先善后,他把苏瑾瑾拖到背后,从怀里摸出狮刃,不急不缓地蹲下身,将狮刃抵在泼皮喉咙上,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而危险,“我这把新得的匕首尚未见血,正巧缺个人来给刀刃开光,不知道你一个人的血够不够?”
苏瑾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陶硕,不禁打了个寒颤,泼皮无奈遇弱则强,遇强则弱,被陶硕的眼神吓得一激灵,忙退后两步,不顾腿麻,狼狈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冲出了客栈。
陶硕收起狮刃,转身对上苏瑾瑾惊疑未定的目光,放缓了神色,摸摸她的脑袋,“别害怕,若是现在不吓退他,说不定会引来诸多麻烦。”
见陶硕又回复到原来的温和,苏瑾瑾艰难得点点头,“相公,你刚刚吓死我了。”
陶硕安抚好苏瑾瑾,低下头打量手里的玉佩,羊脂白玉,果然是玉佩中的上等,陶硕用拇指摩挲玉佩上面的花纹,陶硕因长期练剑,十只手指头都留下了薄茧,玉佩凹凸的触感显得格外清晰。
苏瑾瑾被他弄得云里雾里,跟着看了看他指间的那枚成色上佳的玉佩,上面刻的是一朵辛夷花,除了看起来贵点,好像也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
这朵辛夷花看在陶硕眼里就显得特别多了——辛夷花,京城殷氏的族徽。那个人当年果真是被拐到了西南,陶硕扭头对小叫花说,“我只问你两个问题,若你如实告知我这枚玉佩是怎么得来的,送你玉佩的人又在何地,我便把玉佩还给你。”
三教九流的人小叫花见得多了,眼前的公子似乎哪一流都不算,只见他剑眉斜插入鬓,额头端正饱满,鼻梁英挺,眼落寒星,自带八分凛然正气,哪怕蒙个面去打家劫舍,人家一看他周身气质,也要先将他定义成侠盗。
小叫花忽然想起了送他玉佩的小公子,眼里的光和眼前这位公子很像,按时间来算,如今也同眼前公子差不多大了。
初见小公子时,小公子衣衫褴褛,眼带疲色,与他说话间眼睛还警觉得四下张望,似在躲着什么人,小公子在巷子里拉住他,烦请借他的破背篓躲一躲。他常年风餐露宿讨生活,无本买卖自是不肯做,小公子想必是身无长物,就将这块玉佩抵给了他。
讨生活这些年,零零碎碎的铜板摸得多,玛瑙玉佩只远远见过,小叫花虽然不懂玉,但见到小公子的玉佩,便潜意识里认为它定不是粗俗之流。左右不过是为了一口气,再金贵的东西都不抵一顿饭来得重要。可是这些年,小叫花差点冻死街头,也没有想过将这块玉佩拿去卖了换一件棉袄。
只因小公子当年对他说,“玉佩乃是祥瑞之物,多少能沾点光,说不定哪日就紫气东来飞黄腾达了。”
小叫花记着这句话,把那玉佩当作是自己的吉祥物,前年路过的那座小城闹雪灾,他握着玉佩蜷在冰天雪地里,身上连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最后竟然奇迹般得活下来了。
清晨的第一缕天光破开天幕,他迷迷糊糊睁眼,拖着瘦骨嶙峋的一副身子从雪地里爬起来,每隔几米,都能看见一两具蜷缩成一团的冻死骨。那以后,这玉佩于他而言,便是比他身家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哪怕无根漂泊几十年,只要这枚玉佩还揣在他贴身的破口袋里,都能让他感受到什么是家的感觉。
想到那段记忆,小叫花眼里竟憋出了两道泪花,“小公子他还好吗?”
他好像完全没听进去陶硕在问什么,飘荡多年,无亲无故,本应无牵无挂,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了那枚玉佩同他共同患过难的缘故,对它的原主人,也无端生了一丝牵挂。
陶硕的眸子暗了下去,他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音信,不顾苏瑾瑾安危,强出头得罪了当地的地痞流氓,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陶硕将玉佩还给小叫花,顶着他满眼的希冀,破天荒说了一次谎,“他很好,你放心。”
这六字压在小叫花心上,如巍巍高山,安稳不动。他紧紧捏着玉佩,在陶硕带着苏瑾瑾离开前叫住了他,陶硕疑惑回头,小叫花便将遇到小公子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道了出来,陶硕冲他颔首,“多谢。”
陶硕带着苏瑾瑾离开,想到故人之托,又想到京城旧事,不免自嘲起来。如今他已沦为亡命之徒,便是真找到了那个人,将他送回京城,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难道他还要连累母亲再死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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