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溪道偏僻,寻常商队绝不会舍官道不走而走此路,所以……”韩墨楼的话到此停住,神情沉沉,“你怎么看?”
“顾家运的恐怕不是能见天日之物……”她问:“你知道是什么吗?”
“据说是药材跟布疋。”
“又是药材………”顾秋心思索着,“有什么药材是得如此偷偷摸摸买卖的呢?”
“有些胡商在边界买卖的药物是朝廷禁止买卖的,偶尔有人藉着合法货物偷渡,但数量并不。”
“朝廷禁止买卖,应该不是因为这些药材对人体有害吧?”她好奇地问。
“那倒不是。”他详细回答了她的问题,“据说有些境外药材具有奇效,但因不记载在医药典籍之中,怕与其他药物及食物混合之后反倒有害,因此才被禁止。”
听着,她点点头,“物稀则贵,想必这些违禁品都能卖到好价钱吧?”
“那是当然。”
“这么说来,顾家便是借合法掩饰非法,偷偷运进高价的违禁品私下流通?”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细细思考。
突然,下巴一阵凉,一股呛凉的味儿冲进她鼻子。
“唉呀,凉死我了!”她忍不住嚷嚷起来,胡乱的抹着自己的下巴。
见状,韩墨楼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手上有药,还抹?”
她一脸“我受不了了”的表情,狼狈又可爱,看着,韩墨楼竟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他起身去拧了一条湿布巾,速速返回床边,一手端着她的脸,一边温柔地帮她擦拭下巴及脸颊。
他那专注的眼神及轻柔的动作,像是一记响锤,重重的敲响了她的心锣。瞬间,她心跳的速度快到让她忘了脸上有多“酷凉”。
他眼睛垂下,两人的目光对上,她脸上一阵臊热,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好、好灸了。”她佯装镇定地轻推他的手,一脸严肃,“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认为呢?”他反问她。
“若顾家真有不法之事,当然不可殉私包庇,当办则办。”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他微微皱眉,“那是你娘家……”
“无奸不成商,商者逐利,走点后门偏也是寻常,投机取巧或许无妨,但若是涉及大奸大恶呢?”她义正词严,“如今你也只是怀疑,若日后掌握实证,不必顾虑我。”
听了她这些话,他仿佛放下了心中大石,露出轻松的笑意,然后深深地注视着她,“你总是让我惊奇。”
迎上他过分专注炽热的目光,她有点羞涩:“怎么说?”
“你这小脑袋瓜子里的想法,真不一般。”他衷心地赞美她,然后一脸认真严肃,“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见他一脸严肃,她也正儿八经地回应,“你说,看在你帮我涂药的分上,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墨楼唇角一勾,娓娓道出公田租赁之事。
她认真地听完,若有所思。
“如何?你认为我该去请你爹从中斡旋吗?”
她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不成,我不是要你少跟他们接触吗?现在你怎么好去欠他人情呢?我爹也是商会一员,他是不可能得罪那些富贾,损及他们及自身的利益的。”
“左师爷也是这么说。”韩墨楼一脸“你肯定有什么想法”的表情,殷切地追问:“那你……”
“诚如我之前跟你说的,水至清则无鱼,你是良驹,但这些商会人士是粮草,再好的马若不吃粮,难行千里。”
“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压榨穷农,却与他们……”
“当然不是。”她打断了他,“政通人和,缺一不可,若与他们交恶,那便是关起大门,筑起高墙,他们是进不来,但你也出不去,所以你得开大门,拆高墙……”
他听得糊涂了,不觉皱起浓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跟他们硬碰硬,这对你日后施政并无绝对的利处。”说着,顾秋心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他。
从面相上看,这男人是个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人,让他去跟那些人虚情假意斡旋,恐怕将他倒吊起来都办不到。
“让我来扮白脸吧!”她提议道:“我是知县夫人,当然要善用自己的身份,好好帮你打点喽!”
他好奇地询问,“你如何打点?”
她深深一笑,“你会问我事情,听我意见,那些商会的大老爷们难道不会?”
他微顿,忽地明白了,“你是说……”
她点点头,一脸心照不宣,蓦地,她想起他所提及的孤儿一事,神情一敛,“对了,你明天是不是要审讯那些孤儿?”
“是的,我想他们应该知道一些事。”
“让我一起去,好吗?”她语带征询及商量地问。
他微怔,“你?”
“嗯。”她轻点下巴,“这些孩子一路流浪,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如今被逮,恐怕心里十分惊惶。你跟司徒捕头他们,一个个像是十殿阎罗,孩子见了你们,怕是吓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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