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韩文昭好像有点生她的气,好几天没来找她。
张子纯没和她多解释什么,以她和韩文昭的关系,过段时间就好了。
张子纯现在比较头疼的是地理,最近这段时间讲到了自然地理部分,她再不敢装病回家了。
教地理的老师姓王,是个很……一言难尽的老师……
有混日子的学生,比如庄妍;也有混日子的老师,比如王老师。
自然地理本就有点像理科,对于文科生来说理解起来有难度。再加上自然地理部分都是高一学的,时间久远,差不多都忘光了。
这位神奇的王老师,讲课讲得非常模棱两可,同学有听不懂她讲的,下课去问,她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三言两语混过去。
高二学人文地理的时候没觉得她是这副德行,到了高三复习自然地理的时候,原形毕露。
托王老师的福,张子纯一想起地理来就头疼。
据说这位王老师的丈夫是教育局里的,张子纯听到这个传闻后,心里呵呵了一声。
育英中学的官僚主义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学生的前途,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
她趴在桌上,看着吕若皱着眉头算一道题的经纬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她越来越想快点结束目前的这种生活,一眼望不到尽头,也没有希望的生活,她不想要了。
高二六人间,张子纯从谢依依嘴里听了一学年方蕊的心是歪着长的,江惠羽只有脸气质不行之类的话。所幸上了高三,搬了宿舍楼,变成了四人一间。
张子纯第一次和“只有脸”的江惠羽有交集,是差不多学期末的时候。
晚自习她把笔狠狠地戳到地理练习册上,随后站起身来,从后门出了教室。而后一晚上她都没再回过教室。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逃晚自习,方蕊一会去教室里巡逻,估计第二天少不了一顿批评。
但应付这些也容易,说自己不舒服回宿舍睡觉了,方蕊也不能说她什么。
张子纯倒不急着回宿舍,既然好不容易逃出来。
从教学楼到宿舍,要经过一面湖,湖对面就是食堂,穿过食堂那几座楼,就是宿舍楼区了。
张子纯找了个石墩坐下,紧挨着湖边,黑黢黢的晚上,只有湖对岸的食堂灯火通明。
正逢深冬,晚上很冷。张子纯在湖边不知道坐了多久,最后鬼使神差地扑腾进了湖里。
湖面上的冰还没结得很厚,薄薄的一层,她进到湖里的时候,很容易就把冰面戳了个窟窿。
她逐渐往水深的地方走,身体就像一条破冰船,冰面破碎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响。和春天冰雪消融的声音有很大的区别,她听到这种声音,幻想自己身处一座冰棺中,巨大的棺盖正在合拢,而她,则永远沉睡其中,再无冷暖之分,悲喜之别。
水很冷,浸透了她的校服冬装外套。
她起初觉得冷得受不了,而后麻木了,反倒适应了。
甚至觉得水下的温度比冰面上空气的温度,还要暖和。
她越走越靠里,在大家上晚自习的时间,她莫名其妙地待在湖里。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妈的,活着没盼头,死了算了。
她忽然这么想,而后随着破冰的声音继续向水深的地方走。
水差不多没到她下巴的时候,她恍惚间听到了一声“纯子”。
纯子。纯子。纯子。
妈的,幻听了吧。
她揪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
声音越来越清晰。
张子纯听出来这是姥姥的声音。姥姥是第一个叫她“纯子”的人。
妈的,还真幻听了。
她心里骂了几句,但与此同时眼泪掉下来,似乎身体的知觉也恢复了。
她回过身,拼命地往岸上爬。
操,水里冷死了,我他妈的在干什么。
等从湖里爬出来的时候,张子纯如梦初醒,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人,拼命往宿舍楼的方向跑。
身上浸湿的衣服越来越沉,等跑到宿舍楼的时候,近乎结冰。
她冲上二楼,把又湿又冷的衣服脱下来,然后冲进了浴室。用滚烫的水浇在身上,直到皮肤都显现出一种疑似烫伤的嫩红色。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覆盖掉那些冰冷的感觉,把刚刚自己试图做蠢事的愚蠢,揭过去。
洗完澡,张子纯把湿衣服挂在阳台上,钻进被窝就睡觉了。
舍友陆续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得很沉了。
第二天,她并没有因为浸了冷水而生病,也许是热水澡洗得比较及时。
妈的,身体底子这么好,居然还天天装病娇。
张子纯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干完蠢事以后,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晴朗了不少。好像昨晚已经把那个傻逼张子纯淹死了,今天留下的这个是个正常人。
课间操因为一场雨取消了。
张子纯在座位上,继续做昨天晚上被她扔下的地理题。
“班主任让你去趟办公室。”江惠羽来找她的时候,她丝毫不意外。
“等等。”江惠羽又叫住她。
张子纯停下。
江惠羽皮肤白到不太健康,头发很少,以前谢依依经常背地里叫她“秃子”。她比张子纯略矮一些,张子纯需要低头看她——她看见她的两条裤管空荡荡的,就好像没有腿一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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